家奴沉默了会儿:今日并没有外人来府里。
崔晔不再往下追问。
进上房,室内外悄然无声,丫头入内禀告,过了会儿,烟年先行出来:夫君回来了。
崔晔点头:老太太怎么了?
烟年道:老太太吃了药,才睡下,母亲jiāo代说你就不必进去了。
崔晔道:现在好些了么?
烟年点头。
崔晔又问:是怎么忽然发了心口疼的?
烟年还未回答,卢氏从内出来,吩咐烟年道:你在这儿伺候了半天,且回去歇着,不然老太太知道了也会怪我。
烟年这才答应着去了,卢氏又对崔晔道:不必担心,老人家年纪大了,身子自然差些,时不时会有各色儿小毛病。本不愿叫人去打扰你,只不过回来了毕竟好些。
崔晔道:您说的是,是应当的。
卢氏爱惜地打量着儿子,忽地发现他鬓边有一丝微白,忙仔细看了眼,竟果然是根白发。
又是惊悸,又且心酸,卢氏道:虽然新升了官,不免忙碌,但也不必就搏命一样,你才好了多久?就忘了老神仙的叮嘱了?
崔晔道:母亲放心,我记得。
你只记得却不照办又有何用?卢氏皱眉。
崔晔道:我先前离开京都一年,几乎物是人非,幸朝廷不弃,如今反升了职,自当尽心竭力,然而您不必担忧,我心里有数,断然不会叫母亲跟祖母为我再伤神流泪。
卢氏听了这一句,眼里却有些湿润了:你既然说到这个地步,可见你心里是有数的,那好,我便不多言了。停了停又道:今日回来的早些也好,正好儿多歇息歇息,这儿有我照看,你且先回去多陪陪烟年是正经。
儿子遵命。
卢氏轻叹,回头看看室内,低声又说:之前老太太见我怕的很,还笑着安慰我说,她还没亲眼看见长孙出生呢,是断然不舍得就这样去的你、明白这话的意思吗?
崔晔眼睫一动,面不改色道:是。
退出上房,崔晔缓步往回,却见崔升正也往此处来。
哥哥!崔升便道:哥哥,我听说老太太身子不适,不知怎么样了?
崔晔隐约嗅到他身上有些酒气,止步问:你哪里喝酒来?
崔升咳嗽:是先前在飞雪楼跟个朋友
崔晔淡淡道:天还这样早就开始吃酒?又哪里结jiāo了什么朋友?
他虽并无任何疾言厉色之态,崔升却无端心慌,忙辩解道:不是什么狐朋狗友,这人哥哥也认得的,是大理寺的袁少卿。
上回崔晔给了崔升几颗牡丹种子,崔升特意跑去大慈恩寺找寻好友窥基和尚,若论起长安城里最擅长栽种牡丹的,并不是御苑里的匠人,而是各大寺院的僧人,这窥基不但是玄奘法师的高徒,更也是培植牡丹的高手,长安城的西河牡丹,除了宫中御苑跟梁侯府外,仅存的一棵便在大慈恩寺。
但对寻常的匠人而言,所有牡丹种子自都是一样的,看不出什么差别。但窥基乃是高人,一看便认得是西河牡丹,且西河牡丹之间因不同的培育方式跟水土不同而又有细微差异。
崔升得了消息,便回来禀告崔晔,又在崔晔授意之下告诉了袁恕己,有了这样名闻于世的高人之权威判断,那牡丹籽才成证据。
自此,袁恕己跟崔升也颇熟络了,且崔升虽跟崔晔乃是一母同胞,但崔升xingqíng外泛,能说会笑,不像是崔晔一样xing冷,也不像崔晔一样内敛城府,是以袁恕己自觉跟他倒是对了脾气。
崔晔却并不知此事,听崔升是跟袁恕己吃酒,有些意外。
崔升自顾自又说:他像是哪里碰壁受屈了,才找我喝闷酒,我猜是因为之前梁侯那件事,他几乎赌上前程xing命,谁知却似一拳打在棉花包上换了谁谁也会意难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