缰绳微微勒住,李贤垂下眼皮:有什么事?
那侍卫正是之前在雍州王府配合处死赵道生的,原本知道李贤同阿弦关系极亲近,突然见雍王如此,虽不明原因,却即刻识相地先带人回府。
先前众目睽睽下,阿弦倍觉不安。尤其是李贤并不下马,如此一来便居高临下,就像是巨人俯视着地上渺小苍生。
阿弦道: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殿下说。
不必了吧,李贤漠然抬起双眸,女官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话跟我说。
他打马要走,阿弦一把拉住缰绳:殿下!
李贤淡淡垂眸,目光在她原先受伤的手上掠过,伤口已愈合大半,只是为了避免磕碰,仍是裹着一层薄薄地巾帕。
李贤唇角一动,过了片刻才终于说道:入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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沛王府旧宅,堂下两人对坐,李贤并不看阿弦,只是一心一意地看向别处,仿佛这并不是他的宅邸,而是什么第一次来到的新鲜的所在,所有一切都值得注目留意,长久观摩,除了眼前的这个人。
阿弦却懊悔自己答应了武后。
但已经没了回头的路。阿弦硬着头皮开口:殿下,近来可好么?
如你所见。李贤仍是那副漠然的模样,丝毫不看阿弦,女官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这真是前所未有的一个陌生的李贤了,原先听了太平描述还以为是夸大其词,亲眼所见才知道有过之而无不及。
心里隐隐作痛,阿弦忍不住道:殿下是恨我吗?
李贤的脸色,看不出什么表qíng,像是从哪里找来了一张玉石雕刻的坚硬的假脸,所以做不出别的表qíng。
他不回答,双唇抿在一起,像是竭力封印着什么。
公主跟我说过了,他不开口,阿弦只得自己继续说:您已经知道了。
知道什么?李贤陡然开口,声音有些尖利而高。
阿弦却无法回答了。
面对如此拒人千里的雍王,阿弦觉着有一双手用力拧着自己的心,似乎想把她绞成扭股绳一样的模样,疼的滴出了苦涩的汁子。
你知道的。她虚弱回答。
不,我不知道。李贤似赌气,又像是傲然地抬头。
他冷冷地看向阿弦身侧空白的地方,像是那里才是跟他说话的阿弦,而现在开口的这个是空气。
阿弦心中茫然地想:也许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自己,比如武后之前是选择了掩盖的方式,比如李贤现在则是彻底的否认。
阿弦觉着自己连坐在这里的资格都没有了,她缓缓站起身来。
李贤仍是坚定地盯着旁边的空白。
阿弦转身走出了两步,将到门口的时候,她扶着门站住,回头道:你可以讨厌我,不理我,但是,有一句话我很早就想跟你说就在我才进长安跟你认识,后来知道了你是沛王的时候,就想跟你说。
李贤的喉头动了动,终于问:什么话。
阿弦道:我很高兴你是那样出色的人,很高兴那样出色的人是我的阿弟。
李贤额头有细细地汗渗出。
阿弦道:你不忍杀赵道生,说是想身边有个肯听你说话的人,我只是想你知道,不管怎么样,我都是那个愿意听你说话,愿意陪着你的人,阿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