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哥哥呢?”圆圆问,她已知晓燕灼就是狼,这个称呼是被陈安乐纠正过来的。
“他还有事情要做。”
曲砚回答,目光在屋内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圆圆又接着追问:“今天也不回来吗?”
她对燕灼感兴趣,还在想着如何能变成狼这件事。
曲砚猜到她的心思,没敷衍她,只说:“应该要几天才能回来。”
三人安静地吃了一顿饭,终于不再是清水面条,圆圆吃得很开心。
饭后,曲砚回到隔壁,两间屋子是相似的布局,连长沙发上的浅蓝色罩子都一模一样。
洗漱完,他钻进被子,脑子里的思绪仍旧纷乱,燕行章说的每一句话都被他单拎出来琢磨,一切看似正常,却又哪里都透露着不对劲。
燕行章暴露身份,目的是威胁他阻止邺风的研究,若这个研究至关重要,燕行章就真的放心交给他去做?就算如此,燕行章又如何确定他能做成此事?
无论哪一处都说不通,曲砚从前没和燕行章打过交道,只从燕灼和闻奚口中听过些许他的所作所为,那样一个谨慎的人,不应该会贸然暴露身份,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去做。
屋内暖意融融,曲砚还是蜷缩起身体,他皱眉细细思索,只得出两个猜测,燕行章能做出今日这个举动,要么是他故意为之,想拉自己下水,以此来对付邺风,要么就是他想做的事情受到了阻碍,不得不放手一搏。
曲砚无法笃定哪个是正确答案,又或许他的猜测全是错的,精神过于活跃,也抵不过身体上的疲惫,他在台灯昏黄色的光晕下闭上眼,睫毛颤了两下后归于平静。
他睡得不熟,明明感知还算清晰,却在昏沉之间做了一个梦。
他其实很少做梦,即使是在最痛苦的那几年,他宁愿抚摸毫无知觉的小腿,在窗户旁边坐上整整一夜,也不想缩在床上睡觉,因为他知道,一旦睡着,他就会陷入痛苦的梦境——破碎的云朵和汽车的轰鸣,呼吸间的血味和无法挪动一点的小腿,太阳的光晕越来越大,最后将他吞噬。
那绝对是个噩梦,所以曲砚拒绝睡觉,直到身体实在熬不住后昏过去,他用这种方法来对抗梦境,所以他很少做梦。
梦境变多发生在遇到燕灼之后,好的坏的都有,来到越山,他又开始重复做同一个梦,说不上好还是坏,梦里的燕灼像是在哭,他脸上没泪,说话带着哭腔,他一遍遍质问,问他为什么要走,曲砚回答不出来,醒来后也要因此愣神。
此刻他又做梦了,梦中的燕灼背对着他站在一片熟悉的花海里,漂亮又怪异的花簇拥着他,曲砚张了张嘴,急切地想叫燕灼回来,没发出一点声音,燕灼好似听到了一般转过身,他脸上的神情曲砚很陌生,陌生到他一下子愣住了,就在这个瞬间,燕灼突然向花海倒了下去,只是顷刻间,他的身体被蓝色的花完全吞没,像滴雨水落到大海,寻不到一点踪迹。
身体被禁锢住了,曲砚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花炫耀般地在风里招摇,有血从花根漫出来,一点点淌到他脚边,那是燕灼的血。
曲砚猛地醒了过来,他心脏跳得极快,半眯着的眼睛捕捉到台灯的光亮,是梦,只是一个梦,他在心里强调,鼻子却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
怎么会有血味?他试图起身,接着察觉到垂在床侧的手臂上沉甸甸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心头一沉,他半撑起身子去看,只看到了一个脑袋。
形状弧度很熟悉,他惊讶出声:“燕灼?”
声音粗粝,嗓子被火烧过一样,一出声就磨得喉咙处的软肉生疼。
趴在床边的人动了动,燕灼抬起头,脸上有几条压出来的印子,头发也是乱糟糟的,最显眼的还是咧开一个豁口的左边耳垂,鲜血糊了小半边侧脸。
怪不得屋内一股血腥味,“你怎么回来了?”
曲砚一只手摸了摸嗓子,抬眼朝窗外望去。
若有似无的光浮于天际,窗户玻璃上蒙了一层雾气,现在才凌晨,燕灼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一概不知。
燕灼一只腿搭在床上,向前倾身,嘴唇碰了碰曲砚的额头,“还有点热。”
曲砚没心思管这些,他捏着燕灼的下巴,仔细看他耳朵上的伤口,皱眉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燕灼顿了顿,声音低沉几分,“郎栎失踪了。”
“失踪?”曲砚诧异地掀起眼皮,“你们才离开几个小时就能发生这种事,他身边的那些异能者是摆设用的?”
他语气并不算好,兴许是还在发烧的原因,心口揣揣地发疼,方才做的梦在眼前闪过,他吐了一个口气,放缓了语气,“我只是发烧,睡一觉就没事了,倒是你,伤口这么严重怎么也不处理一下。”
已经结痂的伤口看上去仍旧可怖,仿佛有只野兽妄图撕下他的耳朵,燕灼稍稍往后退了一点,怕身上的血迹蹭到曲砚,“我们在路上遇到了丧尸。”
光是普通丧尸不至于如此,曲砚问:“二级丧尸?”
“不止。”燕灼摇了摇头,瞳孔倒映着曲砚没什么血色的脸,“还有一只丧尸王,郎栎说那是丧尸王,拥有和人类等同的智商。”
燕灼的睫毛长而密,眼睛在灯光下显得何在深邃,曲砚现在生不出旖旎心思,他只觉得冷,于是不自觉地朝燕灼靠近,“丧尸在不断进化,这是我们早就知道的事情。”
距离二级丧尸出现已经两年,会进化出更加厉害的丧尸王不足为奇,虽然这两年来人类和丧尸处于一种比较微妙的相安无事的状态,但人类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比如邺风,不就一直在研究丧尸病毒么。
“它能统领其他丧尸,异能者联手也无法和他对抗,除此之外,这只丧尸王……它有异能。”燕灼握住曲砚的手腕,阻止他继续靠近,曲砚讨厌血味,他还记得,“我们不是它的对手,只能向后撤退,郎栎在撤退中失踪,他没有异能,很可能已经……”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来,曲砚已经明白了,郎栎不仅是邺风的副队长,他还掌握着邺风所有研究的核心,他一失踪,就相当于邺风所有研究的停滞。
燕行章威胁他破坏邺风的实验,如今这种情况,根本就不用他出手了。
曲砚没有怀疑这件事和燕行章有关,如果丧尸王是燕行章的后手,燕行章根本没必要向他暴露身份,做一场绝不划算的买卖。
他察觉到燕灼在后退,有些不满,干脆反扯住燕灼的小臂,将他整个人都拽了过来,“伤口还疼吗?”
“不疼。”
燕灼晃了下头,他们靠得太近了,他瞧见自己发丝上的血蹭到了曲砚的衣领上。
到了这个地步,哪还有躲避的必要,他把曲砚拢进怀里,用力地汲取曲砚身上的温暖,“丧尸王和以往遇到的丧尸都不一样,阿砚,我怕我保护不了你。”
他和曲砚额头相碰,掌心摩挲曲砚的后颈,“如果、如果真有那一天……”
“闭嘴。”
曲砚话音微重地呵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