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仁没应曲昭,舢板上安静了片刻。
曲昭簇着眉想,宗仁这逆子,居然敢无视姑奶奶说的话,欠收拾!
只是曲昭一低头头,就发现了那道停留在她手上的目光。
宗仁根本就没有看尸体,他在看曲昭刚剥过蜡泥的手。
曲昭的手因为在冰冷的湖水里浸过而泛着红,她的骨节硬挺有力,指腹和虎口都有老茧,皮肉各处有她征战杀伐时留下的几道伤痕。这些原本都是一个武将的光荣印记,此时此刻,曲昭却觉得自己的手很丑,她下意识就把手藏了起来,用缎靴踢了一脚宗仁,“你发什么愣,能认真做事吗?”
宗仁的视线里捕捉不到曲昭的手了,他看了眼曲昭,眼睛里居然有一丝意犹未尽,“姐姐,你的手很好看。”
曲昭:“......”
众目睽睽之下,曲昭一巴掌糊在宗仁的脑袋上。
宗仁不敢反抗,连挨过打的地方都不敢揉一下,他仿若无事发生,开始专注的着眼于身前的女尸来。
身后的士官们:“......”
阿肆站在最后面,低头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丢脸。”
宗仁视线凝聚,手指分别在女尸的颅骨,腹部,脚踝指了一下,“她的颅骨有几丝裂纹,腹部有下陷的凹痕,脚踝几乎是没有间隙的挨靠在一起。颅骨的伤是捶打后得来。而腹部的凹痕是麻绳捆绑后的痕迹。若是投湖自杀,双脚不会紧紧的靠在一起,她的身体在精疲力竭后,会被自然的敞开。基本可以确定,这不是投湖自杀,而是他杀后用麻绳捆绑腹部沉尸,且沉尸时腿脚已经出现尸僵,也就是在凶手杀人后半个时辰到十二时辰之间,这具女尸,被凶手沉进了阳澄湖里。”
宗仁起身,抚了抚红袍下裳,回身朝詹子骞道,“开你的河船,回到捕捞出尸体的位置继续打捞,看有没有留下其它的物证。”
身后有士官捕捉到一个关键,阳澄湖,他不解的问道,“就算是他杀,大人怎么能确定尸体不是水流冲过来的,而是一直呆在阳澄湖底?”
宗仁起身,抚了抚红袍下裳,回道,“其一,是因为死者的姿势。
她是侧卧着,一手横在腹部前,脚踝并拢紧靠,如果这期间她的尸体有过一段时间的水流冲刷,她的尸体在尸僵缓解过后,姿势会被冲散。
其二,是因为尸蜡。
死者形成了完整的尸蜡,这期间她是没有大幅度的移动过一定是停留在同一处地方,且需要的时长在一季到半年,如今是深秋十一月,倒推回去,她的尸体至少在同年的盛夏六月就已经在阳澄湖了。而阳澄湖的水潮汛期要九月后才结束。若她是水流冲过来的,则没有足够的时间形成完整的尸蜡,她的尸蜡是稀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