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花的精灵(2 / 2)

黑色曼陀罗 沧月之东 2072 字 7个月前

    船员喧哗着,交谈的内容不外乎是这艘船的航期、船上游客的行径、这场大雾的停息时间,以及公司的未来走向。

    成萱啜了口咖啡。「黑色曼陀罗号上,似乎只剩下这里不受大雾影响。其他乘客都还窝在房里?」

    林秘书苦笑:「本来搭的人就不算多了,处女航又来这么一个大雾,古先生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唉,最惨的是,许多乘客完全不体谅我们,嚷着要下船、要我们赔偿、给他们优惠……」他抹了一下脸,露出困扰的神色。「明明都是些有钱人,怎么还会讨这种好处。」

    趁他不注意时,我跟成萱相视一笑,古照轩越烦恼,表示我们所能要到的酬劳就越多,不愁他不买帐。只能说这也是天意,偏偏从黑色曼陀罗号出航当天开始,就起了一场持续多天的大雾。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假意安慰,吃了一口煎蛋。

    成萱指着不远处的琉璃花坛道:「对了,林秘书,我想请教你一下,那里面种的究竟是什么植物?之前在宴会厅中似乎也曾见过,一直不知道是什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几株妖异的花朵在风中摇曳,花瓣是漂亮的深紫黑色,浓得像要滴出水,又如女人的唇一般娇嫩。

    林秘书一口饮尽柳橙汁,左颊上的伤疤抖动着。

    「你们大概没看过这样的植物吧?那就是跟本船同名的『黑色曼陀罗』,古先生非常喜爱这种植物,还特地为它购置专门的栽植设备,带上船来。这里放的还算是比较小的,古先生房里的那几株更是漂亮!」

    「原来这就是……黑色曼陀罗……」成萱被勾起了好奇心,手贴在琉璃上,隔着向内看。

    「这艘邮轮会取花的名字,是因为古先生个人的喜好所致囉?」我问。冷光映照下,黑色曼陀罗的外观确实高贵典雅,但一近看,只让我觉得透体冰凉,它绽放的花朵极其妖异,慑人心神,浑身灵魂像被吸走了一半,彷彿有名女子正轻轻抚着我的脸,向我诉说情话。怎会有如此邪气的花?真令人不敢置信。

    林秘书点了点头,道:「严格说起来,除了这个因素外,其实这名字也取了一个和黑色曼陀罗相关的典故──」

    他说到这里,我跟成萱不禁将身子向前倾了倾,以听得更仔细一点。紧接着,我更注意到喧哗声消失了,全场一片静寂,连口琴声也停了,整个餐厅的船员跟乐手都屏息凝神,准备听他说这么一个故事。看来也不是所有的工作人员都知道船名的由来,至少他们就不知道这个典故。

    林秘书也发现到这件事,故意咳了一声,清清喉咙,以引起更多注意。

    「因为平时替古先生处理栽植事务的关係,我也听了点传闻。据说,这是一个崇拜曼陀罗花的民族所流传下来的故事。

    在他们的传说中,曼陀罗花都是有灵性的,特别是黑色曼陀罗花。每株黑色曼陀罗都是被贬謫的眾神所化,他们作尽恶事,因而受到禁錮。由于受到诅咒的关係,他们只有在黑夜的时候,才能绽放,并在白天时枯萎,永不见天日。

    在夜里,只要你举起灯朝空中照去,往往能见到一缕轻烟从花身冒出,那缕烟就是黑色曼陀罗花的精灵,哭喊着想逃离诅咒的謫仙。他们在夜里嚎叫,却怎样都离不开那株花身。唯有日夜不停以鲜血供养那株花,让他们成长茁壮、吸收精气,他们才得以彻底摆脱诅咒。

    所以说,只要你以鲜血灌溉,直至花朵绽放,精灵便会同意以自身法力实现你的一个愿望。

    你们知道吗?实际上,黑色曼陀罗花最初并不是黑色的,而是红色的,因为里面流的是满满的人血啊!血多了,花瓣开始红得发紫、红得发黑,甜得浓郁,只要是栽种黑色曼陀罗花的地方,空气中总会瀰漫一股鲜血的气息。

    因为,所有人都想实现自己的愿望。」

    说完了。

    全场沉默,久久不语,只有一个船员开口问道:「那么我们这艘船取的是这个典故中的哪一点?」

    「实现愿望。」林秘书瞇着眼说:「黑色曼陀罗号就是一艘可以达成各个乘客美梦的豪华邮轮!我们不像刚刚的故事那般血腥,我们在做的,就是一个完成乘客梦想的行业,让他们的脸上泛起微笑!」

    听了这话,眾人鼓起掌来,气氛才又回到原先的喧闹。林秘书这话说得好听,但我只闻到这句话中满满的铜臭味。只要我们把「黑色曼陀罗花」改成「黑色曼陀罗号」、把「鲜血」改成「金钱」,就十足成了一个非常贴切的隐喻──旅客供应我们金钱,我们实现旅客梦想。

    再想更深一层,则是:黑色曼陀罗号所禁錮的恶灵(营运公司的欲望),只能用金钱来解放(满足)。

    不是吗?

    那个船员点点头,又说:「所以说,古先生种了这么黑色曼陀罗,想必也实现了不少自己的愿望。哈,该不会古先生之所以能把事业作这么大,就是因为黑色曼陀罗的关係吧?你觉得呢,林秘书?」

    这句话就嗅得出潜在的恶意了,林秘书同意也不是,不同意也不是。同意的话,岂不是说自己老闆没能力、只会用旁门左道;不同意的话,又自打了刚刚说那些漂亮话的嘴巴。眼角馀光处,成萱在偷笑。

    这船员说出这句话,肯定不安好心。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别人的指使,或者,他的靠山很够力?又抑或是,他只是一个直说直说的蠢子?

    眾目睽睽之下,林秘书擦了擦汗,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见他张了口,却迟迟发不出声音。

    这时听得一阵骚动,船员一哄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