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有气势。]”说着冯老头跟她交换座位。夏日早已过去,但他还是手持竹制蒲扇,摇晃出夏天的气息,盯着棋盘偶尔抿一口茶。
侠客也来了兴致,翘起二郎腿,仔细观察她的棋路。
乌奇奇垂着头,深灰的发丝落在胸前,刚开始棋招凶猛果断,仿佛她已经思考过如何布局,然后就慢了下来,每一步都温吞。
观棋不语真君子,显然说的不是侠客,他倒吸一口冷气,直摇头:“[太臭了,怎么能把那么好的开局下成这样。早该果断兑子,而不是犹犹豫豫,让自己满盘皆输。]”
乌奇奇讪讪看着自己的棋子被吃干抹净后迎来将死。
尼特罗笑眯眯重新摆好棋盘。“[对于初学者来说很了不起。一开始横冲直撞很有气势,但是每一颗棋子都舍不得、想保护,反而束缚自己手脚,全被我夺走了。那么小子,你说得头头是道,换成你,会怎么下呢?]”
侠客觉得老头子笑得像个老狐狸,嗅到了同类。
从头到尾,侠客一直是眯眼笑的乖巧模样,让人看不到他眼色。换成他笔直坐在尼特罗对面,二人都是笑意不减。侠客和尼特罗你一手我一手,快速复制出乌奇奇的开局,直接进入中盘。
肃杀之气让旁观的乌奇奇都不好意思大声嗑瓜子了,所以就在一旁小声嗑。冯老头的小蒲扇抵在下颌,跟着两个下棋的人一同沉思,不时发出拖长了的‘嗯——’。
三十分钟后,侠客对着棋盘沉默一分钟,认输了。
冯老头缓缓点头,像是在打瞌睡。“[好棋。]”
尼特罗指着残余的棋子评价:“[你不想和棋,非要取胜,不拖拖拉拉这点很好,对决就是要下出个胜负才有意思嘛~ 可惜你过早将炮牺牲了,没换到最大优势,不划算。]”
侠客只是腼腆地笑着点头,仿佛在虚心听从教导。乌奇奇倒是猛点头,真的在用心学习,往后每局结束她都会挑一两招棋,问问为什么要这样下,受益匪浅。
至于午餐——说什么请客去面馆,棋瘾上来的冯老头结果点了外卖。至少是吃的炸酱面,就是有些坨了。
饭后,侠客看看时间,提醒乌奇奇该去赶飞艇了。
冯老头闻言一拍额头。“[哎哟,瞧我,光顾着下棋了。下次你再来,爷爷一定请你吃顿好的!来来,这些瓜子零食带着路上吃。]”
于是乌奇奇被塞了大包小包零食,似乎被这位爷爷当成孙女对待了。
冯老头又说:“[还有你这小子,下棋思路很有趣,你应该是下国际象棋更多吧?]”
“[恩,再怎么有趣也是一局没赢,佩服佩服。]”侠客的假客套把乌奇奇鸡皮疙瘩都整出来了。她对他摆出鬼脸,他笑而不语,继续装。
“[不让子你能下成这样很不错了。]”尼特罗摸着胡子,语重心长说:“[想不到你是国际象棋的背景啊,我还以为你就是卡金棋手呢。不如真正转来玩卡金象棋,我看你资质不错。]”
这老不死的果然发现他是猎人又是盗墓贼的身份了,侠客语气轻快地回答,也带着内涵:“[您过奖了,也就是瞎玩,两种都体验过,发现还是国际象棋更有意思呢~]”
“[嚯嚯嚯,各有各的趣味。]”
两只狐狸,一老一少,互相笑眯眯地道别,让不知情的外人看来还有种惺惺相惜的味道。
乌奇奇和冯爷爷约好了下次到京城时再来拜访,谢过艾萨克爷爷棋艺上的指点,拎着零食,背上自己的大大登山包踏上回家之路。
若干年后,当乌奇奇故地重游,棋社不复存在,一家新翻修的民舍取而代之,听仍在卖煎饼的王婆婆说,冯爷爷过世后那位从不来探望的儿子继承了房产,立马把棋社卖了。
这是后话了。
在乌奇奇和侠客离开后,气氛恢复了往日的寂静。棋痴冯老头喝了口茶说:“[这两个小辈真不错,原以为现在的年轻人已经对棋艺失去兴趣,没想到连异国游客水平都如此之高。]”
棋盘上不可照面的红帅和黑将被尼特罗捏在手里把玩。“[是不错。你怎么认识他们的?]”
“[巧了,是买早餐碰上的。]”冯老头简单描述相遇的过程。
“[真不愧是缘分呐。]”
“[是啊,乌丫头好像说她来自什么,很多星星的城市?我这脑袋,越来越糊涂了,一点没有当年棋圣的风采了。]”
“[星星的城市?嗯……当年小冯你也不算聪明。不过你头脑最清晰的时候就是下棋时,现在依然。]”尼特罗将茶一饮而尽,站起身。“[对了,小丽葬在哪了?我去拜见一下。]”
踏着木屐走在街道上的尼特罗还在把玩手中的棋子。想不到这么快就遇见破坏遗迹,调皮捣蛋的小家伙们。金·富力士以为自己差点杀死的小子现在仍活蹦乱跳,一点也看不出不久前受了重伤。而那个在通缉令画像里哭得惨兮兮的丫头,现在笑得灿烂。姓乌,恰好,前段日子引起协会注意的外行赏金猎人,也姓乌,名贼。闯出名气的时间刚好是遗迹被破坏不久后。这还真是巧。
九月在友客鑫拍卖会上大放光彩的卡金文物应是他们从墓穴里盗走的。当时男孩重伤,女孩慌忙带他逃离,那么又是谁把陪葬物运走的?是有其他共犯?还是他们拥有类似诺布的空间储物能力?
坟前,尼特罗点燃一炷香。
也只有这种时刻——认识的小朋友连年长大,一年比一年老,直至离世,尼特罗才会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好玩的人也都死的差不多了,能成为对手的寥寥无几。
以后是年轻人的天下呐,但先要给年轻人成长的机会,对不对?
精神抖擞的尼特罗掏出手机,在论坛里匿名更新发现通缉犯的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