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不相瞒,它与我儿时玩伴的绣法很相似。”

    七迟迟疑,“儿时玩伴?绣法?你能记这么久?”

    “这事一言难尽......对了,我有一栋小宅就在附近,进来边喝边讲吧。”

    七迟张嘴想拒绝,她没兴趣参与别人的私事。人在红尘呆久了,哪个没有故事傍身,不过愿不愿意被人知道,又是另外的说法了。

    但是。

    酒?

    七迟耳尖动了动。

    姜祝巍瞧见了,面露狡黠,立马在七迟耳畔添油加醋,不停形容那酒多么多么香醇,色泽多么多么澄澈,轻轻嗅上那么一口,半边身体就酥了。

    七迟听完后彻底挪不开脚,被姜祝巍推着后背,拐了两条小巷,进入此人宅院。

    宅子四四方方,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青墙灰瓦围合出自成一体的小世界,庭院中央一颗合欢树枝叶舒展,底下摆着石桌石凳。

    姜祝巍从地窖里拎出几坛老汾酒,拍开封口,递给七迟。酒香争先恐后钻入空气,正如姜祝巍所说,只靠鼻子去闻,就已有微醺之感了。

    两人落座石凳,提起酒坛子对碰。

    “呼——”

    姜祝巍牛饮一口,畅然吐气,“如何?我没骗你吧!”

    酒液顺着喉道灌入胃袋,一下子将热意窜上脑壳。七迟满足地眯起眼,哼出愉悦的笑。

    又相互酎了几杯酒,姜祝巍摆出准备说故事的姿态,“我那儿时玩伴的母家依附祝氏一脉,所以小时候我们经常在大院里玩,相处久了,便知道他绣东西有一个习惯,会在收尾的时候以莲瓣代为花押。

    七迟回忆,每块绣品上确有有莲花纹样,她还以为那是宓渡修佛之后的习惯。

    于是她便把整件事情的起源告诉了姜祝巍。

    “实不相瞒,迟此次正是受姜宓夫人所托。”

    姜祝巍给七迟杯盏倒满酒,“既然小迟在宫内任职,关于宓弟的事情应该多少知道一点,但真相远非寻仇报复那么简单。”

    “当时祝氏奉圣上旨意插手江湖之事,宓母受命前去江南,出发的前一天晚上整个家门却遭遇屠杀,杀人者还煮烂了宓母与她正君的人头,用上好梨花木匣装好,明目张胆地送到宫中宓弟面前。”

    “即未救下家主,又未保全遗孤。祝氏对宓弟有愧,但宓弟闭关谢客,遁入空门,我们无法得知他的近况,更不知如何补偿。”

    七迟默默听着,唏嘘不已。

    姜祝巍咽下坛内最好一口酒,起身回屋,半晌,她拿着五盒上好的檀香交给七迟。

    “今日有幸结识小迟,也算是找到机会,添上一点微不足道的帮衬。”

    七迟接过盒子。

    她告别姜祝巍,回了长门宫找宓渡。

    东院焚烟漫漫,出尘而静心,亭台楼阁都沉在水一般的气息中,隐约透出冷眼看众生的氛围。

    七迟捏着绿油铜环叩响门扉,宓渡很快出现在门后,接过她手里的包裹。因有姜祝巍拜托在前,七迟没打算讲明详情,但宓渡稍微一闻就察觉了不对。

    他垂着眼,睫毛黑亮,“一支却邪香千金难求,更何况五盒?卑臣怕是绣上一辈子也买不起。”

    既然他发现端倪,七迟就不藏着掖着,简单透露了姜祝巍的事。宓渡听完后取出那些檀香,递还给七迟,“宓虽未正式剃度,但一心向佛,断绝尘缘。与前半生种种旧人,不该徒增因果。”

    七迟注视宓渡,“妾不懂佛法,羞愧辩论,妾只是觉得世间不是真的有因果这么一个存在,它应是人心中的妄念,唯有任它来去自然,如水流淌,如气聚消,人方能摆脱缠身的束缚。”

    宓渡扯开没有血色的唇角腼腆一笑,眼睫微颤,长长如同佛珠下的流苏,连带着夜幕压向同样苍白的眼下肌肤。

    他将檀香放回包裹,屈膝行礼,仍是一幅怕生的模样,“宓谢过迟侍卫。”

    七迟避让,“哪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