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幼安听闻背后洪钟炸雷般浑厚的嗓音,只觉头皮发麻,脑海中一片空白,一直疲于奔命根本不敢有半点休息的他猛地顿住身子,回过身来。
“军中儿郎,不能同生,便共死!管大人,劳烦您前来救我,但幼安辱您所望,我要与我的军士,死在一处!”
说着,他眼神决绝的退后一步,正要再开口,背后的冯剑冢忽的流着泪推了卓幼安一把,他通红着双眼嘶吼道。
“将军,我哥哥不能白死啊!你快走,你快走!”
看着那夺眶而出的两行热泪,卓幼安心中一紧,他死死地咬紧舌尖,深深的再回看一眼,终于是没有再冲动做无谓的牺牲,恨恨的骂了一句。
“他娘的!”
转身飞奔而去。
大势所归,不得延误耽搁。
故而在场众人除了卓幼安头痛脑热的停留了一瞬外,所有人都只是眼光深邃低沉的回看后方一眼,便咬牙继续奔逃。
人生在世,死生或许未必那么重要,但胸中之义却重比千金。
尤其是见惯了生死的军营中,也许前一刻还在谈笑风生的老兄弟,下一刻就会沦为眼前一具枯骨。
每次见到有人选择站在身后的时候,他们或许会热泪盈眶,或许会咬牙切齿,但他们绝对不会用停止前行来损耗身后人拼上性命脱出的寸金时间。
这是军中不成文的规定,也是最令人心酸发苦的军中定论。
姜补天侧目看了一眼,脚步声与喊杀声直逼而来,他眼圈竟有些发红,沉沉的说了一声,“保重。”
也不知是在对那两个稳立原地背影决然的沧北男儿说的,还是对自己这一众奔逃者说的。
陈四品见众人离得远了,回过身,听着耳畔响起的腾跃之声,他不由又笑了,抬起手指剔了剔牙。
“你说咱们能挡得住他们一瞬吗?”
“谁知道呢。”冯剑庭淡然道,“不过咱俩这点微末道行,被这群人随手吃了只怕根本都吐不出骨头来。我只是不想拖累弟弟,不想拖累卓将军,没有我,他们可以了无牵挂走的更快。”
陈四品再一笑,“一看你便少历生死。要是见多了,方知一个道理,活在这个世间啊,想要了无牵挂是不可能的,不过只有带着牵挂,才能走得更远啊。”
“你弟弟未来,了不得。”
冯剑庭耸了耸肩,“借你吉言。”
话音方落,一柄黑刀凌空射来,中断了这场本就不应该长留的对话,夺走了两条微不足道地性命。
陈四品任破碎的眼眶中流出的黑血黑透身衣襟,任敌一刀洞破咽喉鲜血飞溅,死不瞑目的眸光中仍带着笑纹,嘴角微微上翘,以剑拄地,致死不倒不跪。
他用生命中最后的一个动作,阐释了一句话,沧北男儿,生八尺躯,宁死不惧死,致死不跪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