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们哭得此起彼伏,他听得头昏耳鸣。
这些人今日说他不孝,他认了。衡启不是个东西,也别指望着他衡沚做什么虞舜。
反正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但一边骂他,一边肖想着整个恪州,那便是没把他当个人看了。
衡沚原本没想穿丧服,可底下衣衫都让血透了,瞧着像地府里爬出来的鬼,这才不得已遮掩了一二。
赶回城中的这一路不仅甩了几次设伏,也杀了几个不要命的盯梢,带了一身血腥煞气。
老侯爷衡启重嫡庶,几十年来即便和侯夫人从不相见,对这个儿子却还是愿意说两句话的。若瞧见儿子一路杀过来带血地为他出殡,只怕这棺材板也要压不住了。
“行。”衡沚收紧辔头,眉目沉下来,“你既不装了,那我也懒得装。”
四下皆是深林,忽然簌簌响动几声,穿着黑衣的隐卫便如雨后春笋般冒尖出来,将白得一片的队伍团团围住。
“赵参军,我再敬你一声参军。今日之后,黄泉下见着我老子,好好跟他赔个不是。出殡大日子,你也本不想死了晦气。”长刀从身侧的刀鞘慢慢滑出来,衡沚话说得冷峭,一字一顿,是起了杀心。
“你!”这原来是个参军,此刻胡子吹得更要到头顶上去了。
恪州是块肥肉,没了衡沚,才有瓜分的机会。可直到今日,他才真正醒悟,就算召侯再不喜这个儿子,恪州都轮不到别人坐在上首。
黑衣隐卫本是召侯私兵,看衡沚指挥自如的样子,只怕早就改弦易辙,做了衡沚的麾下臣了。
赵参军硬着头皮叫队伍亮起刀剑,今日一战是避无可避。
浩浩汤汤来送葬的队伍,顷刻剥去白衣,露出了冰冷的兵刃。
阿姀眼见形势不对头,抓着挽郎跑远了些躲在树后,鹌鹑似的缩着,只愿这帮大爷都眼瞎瞧不见他们。
天杀的,这怎么还打起来了?
打架倒是没什么,她担心的是他们瞧见了今日的事,这阎王似的世子,会不会也顺便做了给召侯陪葬的冤魂。况且那银子谁来发?
很快,刀剑拼杀的铿鸣,并着血肉横飞的惨状,不讲道理地闯进她眼中。
但并未持续多久。
深秋里,天色暗得早。阿姀来来回回想着对策,再一阵风萧索地吹过去,这些黑衣的人便掐着吉时般打扫起了战场。兵贵神速,可见是所言不虚。
一个身着软甲的人走到阿姀身边,将地上带血的长刀拔起,眼神落到他们这几个鹌鹑身上。
“你们几个起来,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