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这口锅扣在身上,迟早要吐出去,金峰当即摘掉官帽笏版,连连告饶,“都是臣的错,臣教女无方!请陛下降罪!”
严同均肃穆着神情,听得背后不住的磕头声,有些出乎预料。
不想他竟这样认了?
总归是立刻满足了沈琢那点威望的需求,他面色缓了下来,坐回金座之上,伸手指着金峰,“罚你何用!你说!你如何给朕补全宣城的嫁妆!”
姜堰心中鄙夷,这话一说,又将矛盾拉扯到公主与金家身上去了。
若说这帝王昏庸,也不完全胸无大志,倒是更会搅乱池水。
金峰大喜,见新帝已经给了台阶,顺势就坡下驴,“臣愿倾尽家财,补齐金美人所支账上亏空,但求陛下平息盛怒,予臣与全家一个弥补的机会。”
此言一出,堂上不免传来窃窃交语声。
金峰身为侍郎,所贪污的银两数目也不小,只是户部还没拿出这一份,新帝便已经原谅了上一份,这叫人满怀的策谋无用武之地了。
沈琢默不作声地思量了片刻,在面子和对错之间,他毫不动摇地选择了前者。
“既如此,朕便给你三日时间,银子交不到户部,便将你革职抄家,流三千里。”
姜堰顺势拿出了崔夫人已为公主筹备一份嫁妆之事,提说到虽不及陛下筹备的丰厚,也可令内府少些开支。
沈琢一听,也应了。
这话传到阿姀耳朵里时,崔夫人也要进宫了。
她散着一把青丝,穿着松散的寝衣,靠坐在窗前的软榻上。
宫里的人很是会见风使舵,见新帝亲自封了长升殿,便自觉地减少了吃穿用度往这儿来。长升殿年久失修,本就四处漏风阴冷,缺少了炭火又少了热的吃食,没过多久阿姀和迎恩便双双病倒。
在恪州那样艰险的时刻都不曾生病,到了这金玉堆里反倒出了事,阿姀捧着热水裹着被子,自嘲地笑笑。
迎恩烧了起来,床便全给她睡,阿姀撑着仍酸痛的身体,盯着地上的热汤铫子煮沸。
有些淡出鸟的吃食已然不错了,想要药更加不能的,好在两人也就是风寒,捂一捂也就没事了。
阿姀轻咳两声,将热水放在一旁的炕桌上,轻轻拍了拍迎恩,“迎恩,醒醒,起来喝些水。”说罢半扶半抱,令她靠在自己怀中。
热水隔了层帕子,垫在迎恩手中,阿姀仍虚扶在她掌下,怕她没力气碰洒了烫着。
“想,想我也是好日子过到了头。”迎恩烧得面色潮红,嘴唇却惨白无色,已经有些起皮了,“竟有一天能被公主照料,用不着折寿也活得知足了。”
阿姀长眉一蹙,不满地拍了拍她,“少说这些话。”
旦夕祸福,有时候虽然不信,还是不愿听人宣之于口的。
迎恩本就是在无尽排挤之下长起来的,虽说是高门大院,日子却比田里疯跑的乡野孩童更难熬。于是过往经历成就了她悲观的心性,遇事也总说些悲观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