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姀:“……”
就这么容易看穿?
桌是临时搬了酒楼的一张八仙桌,屋子是马泽端在长关县衙临时为李崇玄辟出来的一间厢房。
县衙长期无人居住,是以一应家具,除了这张桌子,还有不少是马泽端在自家客房搬来补上的。
阿姀抱着手臂,坐在八仙桌后面,屏风边上的圆凳,一点好脸色也没留。
剩下几人,包括李崇玄的两个副将,连同马泽端真正的副官,皆是踌躇地列坐在吕中庭两侧。
而中书令大人自上了茶,挥退了小厮,径自悠闲地亲自烹煮,像是眼下这棘手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干系似的。
“吕大人,我驻守原州二十年。如今让我丢兵弃甲,灰溜溜和蛮子议和,我宁愿战死,也不愿这么窝囊!”李崇玄摆摆手挪开半边身子,正隐去了他愁容满面的脸。
吕中庭叹了叹气。
“这天下,是姓沈的。也只有姓沈的,才有权决定,江山是留,还是去。将军忠心不假,但切莫僭越了。”
这话。
阿姀余光瞄着吕中庭,怎么听,都像是说给她听的。
“再说。”吕中庭徐徐道来,“如今游北驻军城外,即便是战死,能救原州一时,救不了西北乃至大崇全境一世。我朝怠于练兵,非一时之弊病了。除了原州与恪州,便是虎视眈眈盯着都城想谋反的蜀中。若北境损失惨重,那陛下还能指望谁呢。”
一席话毕,再没有人出声。寂静的室内,惟茶盏之中腾腾升起热气。本该鲜活的人,却都死气沉沉。
他的话看似合理,又避重就轻。
原州营也不是李崇玄的私兵,削兵权的旨意一到,大营就不能再听李崇玄指挥。
若这缺德的主意是金峰出的,那说明他与游北人勾结,已经不是一日两日。
阿姀自觉本非池中物,也从未留意朝堂。直到眼下发现,金峰这种人如蛀虫一般蛀空了大半个大崇,才相信了怀乘白昨夜语重心长的那番话。
游历四方,只是消散了青云万里的志。可当初求学苦读,想见盛世太平,安居乐业的心,还在促使他上下求索。
阿姀从前想着,自己文不成武不就,没有经世之才也不是将帅之主。若是有人揭竿而起,要推翻这□□,大不了多捐些金银,也算是推波助澜。
所以她一直有经商的念头。
可如今再回首却发现,无论是吕中庭,还是怀乘白的话,都在提醒她一个至关重要的症结,那就是她的身份。
凡事皆需师出有名,才算顺应人心,顺应天理,也会容易得多。
想来蜀中王宣兵强马壮,辎重丰厚,至今迟迟不反,也是在等一个天时吧。
阿姀轻笑了声,在一室的寂静中,如春雷乍响,将几个人惊得都看向她去。
始作俑者不疾不徐,慢慢摘下脸上作假的须髯,“不管是谁的意思,总是如今的情境,恐怕无法违抗了,将军领旨照办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