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

    我会死的。

    钟续知道我干的好事,我将不得好死。

    死甚至是一种解脱。

    对我而言绝对是。

    死就不用面对接下来的一切了。首先,从外表上来看,我是一个三十岁大龄未婚女性,椎蒂是个十二三岁的初中生;从伦理关系上来看,我是他的继表姐,他是我的继表弟;从实际出发的情况来看,我就一个普普通通上班族打工仔,混底薪的底层职员,而他是重点项目的建设核心,无数实验造就的伟大成果,他甚至是人类的未来。他是仿生人。

    “他也不过就是一个负责人而已。”椎蒂说得轻描淡写。

    那也就是说还有好几个负责人。想到这里,我越发惴惴不安,胃部的涌动也变得愈发激烈。

    “放心啦,没关系的。”椎蒂说。

    我却怎么也听不进去。我只觉得要死。

    被小姨妈发现,这是一场伦理的大灾;被小姨夫发现,这是一场实验的事故。

    我认识椎蒂就是实验事故。一切都搞砸了,一切都搞砸了,一切都搞砸了。

    这下一切都搞砸了。

    腹部像水泥搅拌机一样翻滚,我只能蜷缩起来。我一会感觉自己头晕,一会感觉自己想呕吐,一会感觉浑身发冷,一会又觉得四肢僵硬,更要命的是喉咙都开始不受控制,因为过于紧绷带动着脸部的肌肉也跟着抽搐不止。情急之下我拽过身边的空调被,把自己整个人卷了进去。

    还是不够暗,还是不够暗。

    弓着身子,成了水中游动的虾米,我带着空调被再次卷进毛毯,又试图把外套也批到身上,理智浮在空中听着空调被关掉的声音,椎蒂好像在说话,但是我一点也听不进去,只知道有声音的力量在房间里扩散,它们散射到墙面上,又回弹到床上,被我身外的布料隔绝。

    过了很久,我知道其实应该只有一小会,但是对于一个已经忘记呼吸的人来说,已经足够漫长了——窗帘被拉上了。熟悉的黑暗让我渐渐平静下来。椎蒂隔着东拼西凑的茧轻拍我,我知道是他,短短六天的亲密接触我已经很熟悉他了,我知道是他。

    我攥紧自己的手心,让自己的呼吸平静下来。呼吸,感受自己的存在。我存在,我的手指指尖抵住掌心,指甲会在掌心留下痕迹。我的胳膊有重量,我的身体有重量。我在呼吸,我慢慢、慢慢地吐出一口气,气息会喷吐在被子上,然后因为空间的狭小,这饱含水汽的呼吸又会回到我的脸上,提醒我需要更新鲜的空气。

    隔着被子,椎蒂的声音模模糊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