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回暖,万物复苏。
唯有皇帝寝殿外的那株紫薇花树仍是干枯,呈现颓败僵死之相。
那抹黑金蟒服的高大身影,静静立于树前,不知为何出神。
望着他瘦削挺拔的背影,覃如满脑子都是常明说的那番话。
在维护母妃清誉,却被父皇当众责罚时,他想的是什么?
是对父皇处罚的愤愤不平?
还是无人相护的孤独?
“殿下在看什么?”
过堂风送来女子脆生生的一句问话。
陈玄卿回首瞥了眼,见覃如披着厚厚的披风才收回视线,“在看这棵树。”
“这株是珍嫔亲手种下的。”
“她入宫第一年的生辰礼,父皇送给她的珍宝一个都瞧不上,只相中了这株紫薇花树。”
他顿了一下,“如娘可知为何?”
“为何?”
两人并排站着时,覃如需要仰起头,杏眸睁得圆圆,给人一种很乖的错觉。
陈玄卿心底软了软,“前朝皇帝选秀之时,就是在紫薇花树下一眼相中了她。”
“这紫薇花树,是珍嫔和前朝皇帝的定情树。”
他抬了抬唇角,眼眸中掠过讥笑,“可笑的是,父皇还将此树视为珍宝,特命人精心打理。”
“.....”
这么一听,皇帝真是个可怜的卑微舔狗。
“既有专人看护,那这树怎么还死了?”
“被下毒了。”
覃如顺着陈玄卿的指引,看向树下,显露在泥土外面的根部已经发黑腐烂了,确实不像是自然腐烂。
“据花农交代,这几日只有李肃在此处停留,并且不允许任何人接近。”
无须用力,只是指尖轻轻触碰,便有枯叶簌簌落下。
有一片沾在了陈玄卿的衣袖处,被他摘了下来,“孤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右相他步步为营,为废掉孤的太子之位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足够谨慎,唯有两件事,漏洞百出。”
“第一件事,没有将孤斩草除根。”
“第二件事,唆使陈玄平在此时谋反。”
“直到方才,孤才想明白其中缘由。”
他没有把话说完,而是垂眸看向了覃如,“你如何看?”
“妾怎么会知道。”
覃如暗掐了一下指尖,装傻充愣道。
“可孤总觉得如娘...”
陈玄卿伸手替她拂去被风吹乱的鬓发,动作很轻柔,语气却很淡:“甚是聪颖,有时知道的比孤还多。”
此话像是意有所指,但他没有追问的意思,话音一转,又说到了右相身上。
“未能将孤斩草除根,是因为那日珍嫔将孤接进她的宫里。”
“而选在今日闹这么大乱子....”
“今日是珍嫔的忌日。”
国破家亡,是珍嫔临死前都难以忘却的伤痛。
一次次谋算失利后,李肃大概是知道复国无望了。
于是想着在她的忌日,将这皇宫搅得翻了天,撕开那些阴私谋划的遮羞布,也当是替她出一口恶气。
被陈玄卿捏在手心的枯叶碎成数片,零零散散飘落下来。
如同他的那句叹息,随风消散:“亡国美人,一见误终身,华清寺那秃驴竟又一次说中了。”
看似是在说别人,何尝又没想到自己身上。
“如娘你说...我会落得孤家寡人的地步吗?”
覃如从未见过他这般落寞颓废的眼神,一时哑然。
她该说什么?
“命数这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