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正在做动员工作讲话的汤局原本没注意到有人进来,他正低头念发来的新红头文件,再抬头时看到台下同志们的面孔都转向另一边,才跟着看过去。
聂诚的闯入吸引了大部分台下人的注意,汤局也停下讲话,突如其来的安静和惊讶的目光无一不在说明他来得突兀。
这里的人有大半他认识或听说过,但他们都认识他。当年郭英案涉及到报复警察家属,激起了全市警察的愤慨,闹得沸沸扬扬,也在这个大会议室开过会,成立了专案组,各部门都加班加点,使案子已超乎寻常的速度侦破。聂诚心里明白这不光是为了他,也为了安抚所有警察的情绪,让大家能安心办案做出的表率,但真心帮助过他的人很多,安慰过他的人很多,鼓励过他的人也很多。
郭英案侦破后,大家都期待他成为一个更加坚强的刑警队长,他却逃了,调到派出所做基层工作。他隐隐知道这件事的影响不太好,也感觉到即使是谅解的目光背后也充满惋惜和同情。他对那种目光越来越过敏,也是选择远离热爱的工作和爱的人冷静一段时间的原因之一。
到明天清明节,距离案发那日就整整三年了。
但是重新面对关心他的人和打断汤局的讲话还是让他微微不安,不明白姜准为什么让他这个时候进来。
坐在中间第一排边上的姜准平静地看着他,没有给他更多的信息。那一排再隔几人是他想见又不敢见的师父邵青云,聂诚飞快地移开目光,额角鬓角不由自主渗出一层细密的汗水。
这时有人抓着他的手臂,把他拉到昏暗中,汤局继续演讲,人们的目光没有跟随他,气氛重新自然起来。他被拉到最后一排,坐在离座椅稍远的楼梯上,能看到遮光窗帘和窗框间的光缝。借着这点光晕,他看清了拉着他过来的人那张熟悉的脸,是吴泽。
“你怎么大咧咧就闯进来了,先给我发个消息啊。”吴泽低声抱怨道,然后一看手机通知栏的五条消息,轻咳一声,“我刚才坐前排,领导都在,开会不能看手机。”
“现在这是?”聂诚问。
“成立专案组了,案情分析和动员大会。第一排里除了咱们局的领导、负责人,其他都是市局的领导,二三排都是各分局的骨干,都能配合咱们的人,不过他们只是来开个会,还会回到原岗位,专案组常驻人员也就十来个,等会后再说。”吴泽介绍道。
“那我……”
“别急,姜准都安排好了,一会儿才到你。”
姜准安排什么了?聂诚困惑地想。
他竖着耳朵听汤局的动员讲话,有点找回当初在区分局工作的感觉。基本上开动员大会前,他们一线刑警都已经连轴转上好几天了,动员大会上再热血沸腾的号召也听得他们晕晕欲睡,其他人眯会儿也就眯了,他是作为前几排的刑侦队长,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与各区分局的领导骨干搞好关系,毕竟还需要人家配合工作。
他与昏昏欲睡的习得性习惯做斗争,直到汤局讲话结束,麦克风里传来一个严肃又熟悉的声音时,他一个激灵猛然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