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忠波的部下闻讯立刻上前就要缚住林惊羽手臂,林惊羽忽然用力一甩,挣脱开来,直起身子说道:“大人如此断案,小的不服。”
“呵,轮得到你置喙?给我绑起来!”叶忠波厉喝。
林惊羽眼看着自己就要成了阶下囚,忽然胆子大了起来,索性急中生智吐出一句话:“大人可认识锦衣卫指挥佥事程宣程大人?”
叶忠波闻言,手中惊堂木顿时僵住,片刻后,冷着脸问道:“自然认得。”
“大人既然认得程大人,难不成就不知道他还有个表弟吗?”
叶忠波被他这模棱两可的话唬住。要知道锦衣卫在朝中权势极大,哪怕只是个指挥佥事、锦衣卫的助手都让人另眼相看。朝中所谓的那些清流都得给锦衣卫几分情面。
叶忠波心中翻来覆去,林惊羽那边却是汗流浃背,但他不让自己有丝毫的怯懦,只是直直地与叶忠波对视。
淄州府山高路远,就算是现在修书一封询问程宣是否真的有这么个表弟,来来回回也要好几个月,更何况,他一个地方的通判,有什么资格让程宣回复自己的家务事?这倒成了个难题。
林惊羽在赌,而且也是他往上爬的步骤之一。
叶忠波果然挥了挥手,脸色和缓了不少,示意手底下几人先离开,与林惊羽单独在屋内交谈。
星落在两人约会的湖畔处等他,林惊羽今日从县城里面回来,可谓是九死一生,见着了星落,一把就将她抱入怀中激动地说:“落落,你愿不愿意随我上京?”
“上京?”星落知道故事又要有了进一步的发展,心中窃喜,但是面上故作惊讶,连忙询问,“林大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怎么突然要上京?你是职务调动吗?”
林惊羽心中早已经打好了草稿,于是安抚道:“落落,你哥哥的案子出了变故,在这里怕是官官相护不好解决,我敬佩陈夫子为人,所以想要只身犯险去京城找人帮忙。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呢?”
星落一听说陈月白案子陡生变故,立刻揪住他的衣袖急急地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林大哥你别瞒我,求求你告诉我,我哥哥他现在在哪儿?”
“你别着急,现在他还好,依然在狱中。只不过……”他顿了顿,似乎是难以启齿,好一会儿才压低了声音对她说,“淄州府内来的通判大人说,陈夫子可能涉及谋反。”
“你说什么?”星落脸无血色,顿时乱了方寸。
可她对这其中因由心知肚明。所谓的谋反还不是林惊羽给县爷出的主意?此时又装作是淄州府通判叶忠波一手所为,只把星落当成傻子一样耍弄。
原身上一世便是对他太过信任,从来没想过其中的猫腻。
试想,他一个小小地方的小小狱卒,何以会如此热心地要为一个涉及谋反的儒生去京城申冤?星落还以为林惊羽是为了自己才铤而走险。殊不知,林惊羽只是为了自己的前途打算。
“我哥哥怎么会涉及谋反,这完全是冤枉啊……”星落惊呼。
林惊羽猛地掩住她的唇鼻叮嘱说:“小声些,莫要被旁人听见了。”
星落犹在震惊中,惶惶然,一时间没了主意。想来也是,她一山中姑娘,哪里懂得这其中的官场诡谲,更不懂这里面隐藏的野心勃勃。
星落的眼中满是泪水,她无助地望着林惊羽,乞求一丝安慰和帮助。
林惊羽改为双手捧着她的脸低低地问:“和我走吧,我们去京城申冤,一定可以的。”
星落自己不知所措,林惊羽便是她最大的支柱,她迟疑片刻,仍然惶惶然地说着:“那我、那我要回去和嫂子说一声啊……”
“不要说,说了我们的行踪就会被暴露,县爷他们追上来拿下我们还如何与你大哥申冤?”
“就算我们上京,去了京城,我们又该如何申冤呢?我们要去找谁?我们还能见到皇帝吗?”
林惊羽安抚着,他在她唇瓣上轻轻落下一吻,女孩儿身子发抖,他突然很是心疼,手指拂开她额前的碎发柔声说:“我认识人,锦衣卫指挥佥事程宣就是我表哥。锦衣卫你是知道的,他们权倾一世,一定能帮我们。”
来了来了,男二可算是登场了,星落按压着内心的喜悦,做出一副顺从的模样,诚恳地说着:“那我们去,林大哥,谢谢你。”
最后这叁个字撞在他心口,嗡嗡的,如同敲击着铜钟,又疼又闷。 他缓了口气,抱紧她说:“没事的,没事的,落落,林大哥在,一定会让你平安。”
叶忠波对自己现在还是将信将疑,他必须要先下手为强,程宣虽说是自己亲人,但是多年来从无联系,自己要想办法让程宣承认自己这个表弟,才能打消叶忠波的怀疑,否则死的不仅仅是陈家,还有自己。
怪只怪县爷那个王八蛋拿自己顶刀,回头他一定要杀了他。
星落回到家中收拾了一些衣服,钱财都在嫂子那里,她不敢惊动,只拿了自己积攒的一些细软。
林惊羽也在窗户外面催促,星落战战兢兢地拎起小包袱,爬上窗子跳出去,林惊羽抬手将她抱住,星落不放心地说:“我要不要给嫂子留一张字条?”
“不用。”林惊羽挽着她的手急匆匆地上了自己一早雇来的马车,趁天未亮,赶紧离开此地。
星落像是被卷携在洪流之中,无知无觉地已经跟随他进入马车内。
林惊羽勒紧缰绳,很快就在夜色中奔驰而去。
等到了晌午,二人已经离开了淄州府,距离京城也越来越近。林惊羽下车买了一包糖炒栗子递入马车内:“落落,饿了没有?”
星落一路颠簸,早已经心力交瘁、脸色蜡黄,但她还是拈了一个拨开,吃了口,隐忍着恶心的感觉勉力一笑:“我没什么事,我们快要到京城了吗?”
林惊羽又打开水壶喂她喝了点水,她只是抿了抿,有气无力,很是虚弱。林惊羽以为自己会很厌烦这样柔弱的姑娘,可一路上,他不仅没有厌恶,反而觉得心疼。也许,他不应该让她和自己一起上路,可他除了她,也没有什么属于自己的物件了。
不,连星落也不一定属于自己。
他心中一阵空虚,进入马车,环抱着她徐徐说道:“很快就到了,别害怕,咱们到时候先找个地方歇脚,然后我就去找我表哥,我们一起申冤。”
“那,哥哥若是被释放,我们就回去吗?”林惊羽方要开口,女孩子却啜泣着:“林大哥,我真的怕。”
“我在啊,怕什么。”他心中柔软,情不自禁地开口,“到时候事情一了,咱们就成婚。乖,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并无此想,但是那一刻,这话到了嘴边竟也带着几分诚意和温柔。他不由想起从前在河边的那个梦,可他也明白,不过都是枉然。
又是接连几日奔波,总算来到了京城。林惊羽寻了一处客栈暂时落脚。星落怯生生得跟在他身后,仍然对这个未知的却充满权欲的城市感到陌生与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