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眠生怕露馅,谨慎地说:“我是这家的omega,平常不怎么出门。”
“你也是omega。”她眼睛一亮,压低声音问,“你的alpha对你好么?”
方眠摇摇头。
她又问:“你想逃跑吗?”
方眠愣了一下。
她轻声说:“我问过好多omega,他们的alpha都对他们不好,可他们都害怕逃跑。”
黑枫镇被反叛军占据,地面戒备森严,如果没有穆静南那样的手段,凭借一个普通的平民omega,要怎么逃跑呢?再说了,这里的omega没有文化,没有谋生的手段,又能逃去哪里呢?
她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说:“你别担心,我有地方可以去。”
“去投奔你亲戚?”方眠问。
她摇摇头,“就是他们把我卖到这里的,我去投奔他们,再被卖一次么?我们要去天国,omega,我们要去天国。”
“天国?”方眠有些担忧,“你要自杀?”
“不是那个天国,笨蛋,”女孩儿说,“那是一个伟大的omega建立的庇护所,只有omega和beta才能到达那里。在那里,你不会被配婚,不会被贩卖,也不会成为娼妓。”
对面屋子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
女孩儿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惊恐,飞快地说道:“如果你想走,记得告诉我,我们一起走!记住……我叫阿月,我叫阿月!”
她的话儿还没说完,突然被大力拽了下去,方眠看见一张暴怒的男人脸庞出现在天窗,恶狠狠道:“再勾引我家的omega,我就割断你的脖子!”
天窗被轰然关上,方眠听见对面屋子传来锅碗瓢盆掉落在地的乒乒乓乓声,还有那女孩儿的哭声和求饶声。方眠大声喊:“我也是omega,我没有勾引她!”
然而,碗碟砸碎的声音还是不断传来,方眠心里很担忧,却无能为力,只能干站着。刘追听见声音进来了,无奈说道:“对面是不是在家暴?我知道你很想帮忙,但我们现在身处敌区,行事最好低调。”
方眠拧紧眉头,依然站在小凳子上,希望看见那女孩儿平安。
“恕我直言,您最好别和她有更多交流。”刘追想了想,说,“上校带您过来已经是破例的举动,您还是别给他惹麻烦了。上校疼您,但是有些事儿呢,您得有自知之明,自觉一点。对不对?”
方眠笑了声,“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你们上校的红颜祸水?”
刘追也笑了下,说:“一开始的确这么觉得。不过你一个omega,能不喊累不喊苦跟着我们急行军那么长的路,让我稍微有些刮目相看。而且上校的决定从不出错,”他耸耸肩,“或许他带一个omega同行有他自己的理由。”
这人挺讨厌的,话里话外充满对omega的鄙视。穆静南在的时候,他对方眠恭恭敬敬,穆静南不在,他的真面目就露出来了。方眠懒得理他,准备好碗筷,摆上饭桌。穆静南他们回来了,身上披风带雪,风尘仆仆的模样。穆静南抖干净身上的雪粒子,换了鞋,进来帮方眠打下手。其他人本来已经瘫下了,见穆静南在那儿准备食材,也纷纷来帮忙。
方眠赶他们出去,道:“厨房就这么大,挤不下这么多人。”
大家都很尴尬,“上校您歇着,我们来吧。”
穆静南调着蛋液,问:“你们会做菜吗?”
大家面面相觑,他们只勉强会些最基本的,做到野外行军自起炉灶的时候饿不死就行。
“出去。”穆静南下了令。
众人灰溜溜出了厨房。晚饭做好,方眠从冰箱拿了啤酒出来,给了穆静南一瓶。穆静南把酒递给叶敢,“我不喝酒。”
竟然有alpha不喝酒,在方眠的印象里,贫民窟的alpha每天必做的事儿就是喝酒和打老婆。原来穆静南这条蛇滴酒不沾,方眠对他的印象稍微好了那么一丁点。方眠把酒菜端上桌,自己盛了菜和饭,打算上楼去吃。穆静南蹙眉看他,他道:“你们不得趁吃饭开个会啥的?我在不方便,正好机械设计课我还没上完,我上楼吧。以后你们的公事还是避着我吧,反正我也不想听。”
他说完就走了,穆静南望着他的背影,淡漠的目光移向刘追。
刘追忙撇清关系,“不关我的事,我什么也没说。omega本来就喜怒无常娇里娇气的,上校您这不能怪我吧。”
“方眠从来不娇气,”穆静南声音微冷,“刘追,管好你的嘴。”
刘追闷闷“哦”了一声。
叶敢夹了一筷子清蒸鱼,放进嘴里,鱼肉像琼浆,入口即化。他这辈子头一次吃到这么鲜嫩的鱼肉,不由得感叹道:“该说不说,眠哥的手艺是真的好。能不能让眠哥给咱做便当?我每天盯着反叛军医院,多累啊,还只能吃面包。要是有眠哥做的菜,我盯一整天都没问题。”
穆静南冷冷道:“免谈。”
叶敢垂头丧气。
方眠吃了饭,在屋里上完机械课,又画了好一会儿穆雪期拜托他设计的机械外骨骼。过了许久,穆静南都没有上来。正想着下楼看看他们有没有开完会,站起身不经意往窗外一瞥,忽见穆静南正蹲在水池边洗衣服。方眠回头一看,这才发现屋子里的脏衣服都没有了。再仔细一看,他之前换下来的脏内裤也没有了。那内裤浸了体液,方眠本来想晚上自己洗的。心里咯噔一下,方眠撑在窗边往下看,穆静南那大木盆里,赫然泡着他的脏内裤。
方眠:“……”
啊啊啊——
穆静南到底在干嘛啊!他为什么要帮他洗内裤,而且还是他浸了穴水的脏内裤!
方眠简直要变成炮仗,顷刻间就要燃烧爆炸。趴在窗边,悄咪咪看穆静南坐在雪中的模样。袖子撸起一截,手腕没入水中,眉眼低垂,长而翘的眼睫上落了细细的雪粒,仿佛白瓷做成的人。穆家的长子,南都军队的指挥官,以前恐怕没有干过这种事吧?他怎么能用那样淡定的表情洗方眠的内裤,那认真的神态,仿佛不是在干粗活,而是在干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
穆静南洗好衣服,站起身来晾衣服,方眠连忙缩着头坐下,生怕被他看见。他一会儿恐怕就要上来睡觉了,方眠心里很复杂,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一定是被临时标记影响了,他摸了摸自己脖子后面的腺体,果然,热热的,有些发烫。可恶的临时标记,影响他的心绪。方眠攥着勺子,忽然发现这勺子的铁柄是弯的,越看越不顺眼,真想把它给扔了。门忽然被敲响,穆静南进了门,二人四目相对。
“你还好么?”穆静南问。
“我……我很好。”方眠别开眼,硬梆梆地说,“你……你为啥要洗我的衣服?”
“以前在绿珠湾,一直是我帮你洗。”穆静南说。
他语气平淡,仿佛这么做是天经地义。
方眠停顿了下,说:“以后不用了。”
穆静南看了他一会儿,转身去铺地铺,“明天换叶敢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