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建平转头看向徐丽华,“革命的时候也不会有这政策。就这政策, 哪个住户心里能没点意见?本来这房子是国家?的, 也是国家?分?给各家?的, 虽然也要交公房房租,但这房子分?下来了, 在?人看来那就是自家?的。现在?这一改, 是人家?的了, 人家?以后就是这房子的主人了,咱们像寄人篱下。”
不舒服的地方就在?这里。
徐丽华也觉得心里闷得慌, 轻轻吸口?气。
其实如果?政策把公房改成了私房,能有其他公房再安排给他们也好。
但北京这么多住户, 尤其那些?大杂院里的住户更多,国家?再给安排房子是完全不可能的, 也根本落实不了。
所以现在?就是什么都不变, 只变一个产权归属。
片刻她又说:“咱们这还算好的了,唐家?就三口?人, 他们一个北屋完全够住了,要是那种房主家?十?口?八口?人的,那平时得有得闹了。”
国家?把房子产权还给了房主,房主从心理上就觉得房子以后是自己家?的了,而自己家?里这么口?人,房子根本不够住,还要租给别人住,租金又很少,心里不舒服,邻里之间难免要闹要脸红。
蒋建平屏气片刻也说:“唐家?三口?子人是不错的。”
再不错,心理上还是不舒服,所以他又说:“再看看吧。”
***
东屋里。
王翠英和李兰坐在?桌边糊纸盒。
看到韩庆天和韩雷回来,王翠英先问:“牛大喇叭又来下什么通知?”
韩庆天和韩雷都在?桌边坐下来,也都不说话。
看出他们脸色不好看,王翠英又问:“怎么都不说话啊?”
韩雷先说了话,把私房政策跟她用最简单的表述说了一遍。
王翠英听完立马炸了一句:“什么?!”
她这一句声音太响,把还在?房间里睡觉的韩霆和苏韵给吵醒了。
两人在?床上动一下,听到外面?人说话,想睡也睡不着了。
王翠英又问:“以后这房子,就不是咱们的了,这一整个院子,都是北屋的了?”
韩雷点头,“以前咱们是交租金给国家?,以后是交给他们。”
李兰吱唔一下也问:“那……这整个院子都是他们的了,以后租给我们住,是不是就他们说了算,他们想让我们住我们就住,不想让我们住,我们得搬走?”
韩雷摇头道:“这倒没有,还是国家?说了算,只要我们不走,就必须继续租给我们。”
李兰松了口?气,有些?庆幸道:“那还好……”
这要是不让住了,那可麻烦大了。
确实也不能太随便,不然群众意见大,麻烦闹大,国家?也遭不住。
王翠英又道:“这凭什么呀?你们没跟牛大喇叭说理吗?这房子国家?分?给我们的时候就是我们的了,凭什么不问我们的意见,说改就改了?这是什么个鬼政策,我们不同意!”
韩雷道:“这房子之前是国家?的,还不是国家?说了算。”
王翠英:“那我们在?这房子里住二十?多年?了,这算什么?”
韩雷:“妈你小?点声,别叫海宽叔他们听见了。有意见的不是你一个,有的院儿里当场就吵起来了,但是这个政策已?经定了,海宽叔明天就去房管局办手续,办完以后这院子就全归他们了。”
王翠英哪还有心情糊纸盒。
她感觉快要喘不上气了,坐在?桌子边呼气。
不一会她又站起来,要往外走道:“我得找牛大喇叭说理去!”
韩雷一把拉住她,把她给拉了回来。
他皱着眉道:“您就别添乱了,出去闹一遭又让人看笑话。这事?跟居委会就没有关系,是房管局的事?,居委会就是上门下个通知。你去把牛主任生吞活剥了,她也管不了这个事?。”
王翠英被拉坐了板凳上。
她狠狠拍了几下桌子,“那这房子就这么没了吗?”
韩雷道:“这不是还让住着呢嘛,就是产权变了,其他没变。”
王翠英:“怎么没变?!以后我们就是住在?人家?的屋子里头了,人家?那是这个院子的主人了,看我们像要饭的!”
韩雷:“那能怎么办嘛?以前国家?没收各家?房子的时候,那人家?心里也都不愿意,也不是都认了,现在?国家?还给人家?也是应该的。”
王翠英:“就你仁义!没收那是应该的!私人就不该有财产!我看这改什么革什么的,根本全都是瞎改瞎革!革资本主义的命革了十?几年?,现在?就这么说改就改了?”
韩霆和苏韵醒了以后,在?屋里听了个大概,但没太听全。
韩霆这会刚好推开房门出来,出声问了句:“大早上的这是在?干嘛呢?说什么国家?大事?呢?”
本来王翠英还勉强控制得住。
现在?看到韩霆,她猛地又想起别的事?来,于是再也忍不住了,直接起身到韩霆旁边,抬手一边捶他一边骂道:“什么大早上?!都快正晌午了!全都怪你这个小?混蛋!你但凡听话,现在?也不用这样憋屈!”
韩霆习惯性地架着胳膊挡,冤枉道:“这怎么又怪到我头上来了?”
韩庆天坐在?桌边终于也出了声:“怎么不怪你?你但凡脑子正常一点,早就该看出来,娶媳妇过?日子该娶什么样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