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韩盈就在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吃过早饭就赶紧回来加班,从早到晚,饭草草吃过就行,硬是再今天将需要看的竹简削减到了三分之二。
看着效率高,可实际上韩盈的办公速度没快多少,有些事儿甚至因为需要找人问清楚反而更慢了一些,能一口气做这么多,还是因为它们本来应该是是这个月内逐渐出现的,所以看起来时间才长,效率有些偏低。
而对于韩盈来说,效率不能决定一切,相较于一两天解决一个月的事务,事情出现就解决才是最好的,她这是运气好没有遇到大急事,不然隔个十天半个月的,指不定恶化成什么样子。
刚拿起来一份竹简,娄行就风风火火的走了过来,他在门外就高声喊道:
“韩婴,人已经抓到了!”
人?迎亲队?
韩盈竹简放下,看着在门口脱了鞋子进来的娄行,问道:“是迎亲队?”
“对,就是他们。”娄行三步并做两步的走到韩盈面前,将朱宽带人袭击瓷坊,以及耿成偷跑被抓回来都说了一遍,又道:
“此三人各有心思,被抓后稍微一诈,便交代了大半,只是话中还是有所隐瞒,那耿成和朱宽一起从长亭亭长口中打探消息,居然让陈吉守门,实在是不符合他的身份,这般能力,若没有济阴郡守在背后嘱咐,是想不到时刻看守耿成,防止他逃跑的。”
“让一群游侠过来,本就是有明娶不成,直接抢强的打算。”
济阴郡守的行为有多无耻呢?这就有点像西游记里面玉帝派孙悟空去看蟠桃园,贪财无度的人守满是金子的库房,某些公司故意将一个性格刻薄又没有能力的人,提拔成某几个看不顺眼的人当领导……
做这件事儿的人难道不知到猴子就喜欢吃桃、贪财人克制不住会拿钱,而性格刻薄的人有了权力肯定会欺凌下属吗?
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么做必然是有其它的目的,诸如就是毁了今年的蟠桃盛宴,想杀了贪财之人又或者逼迫这几个看不顺眼的人自己主动提离职罢了。
济阴郡守的行径其实就是如此,而更让人恶心的地方在于,这么做韩盈是没有直接证据的,她顶多只能证明对方被耿成骗的很惨!
韩盈神色不愉,她道:“这济阴郡守做事太过圆滑,我猜他肯定私下吩咐了陈吉,只是就算是我们想办法让他说了,无论是从律法还是情理,都没人信的。”
娄行也叹息道:“是这么回事儿。”
情感上,那陈吉在宛安,没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说出的话有屈打成招之嫌,而律法上嘛——
汉律,子告父母,妇告威公,奴婢告主、主父母妻子,勿听而弃告者市。
也就是说,儿女状告父母,儿媳状告公婆,奴隶状告主人,主人的父母和妻子,官府不仅不听,还会直接杀了。
韩盈的情况,虽然不属于直接的奴隶告主,但也包含其中,简单来说,法律上根本不会承认陈吉的供词。
本来工作加班人就容易火大,更不要说此刻还听到这样的事情,对方就差把刀子架她脖子上了,韩盈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
“这个济阴郡守背后没什么大关系,比如和咱们山阳郡守有联系之类的?”
“这我不太清楚。”娄行摇了摇头:“不过,此人出身不算多好,靠着家中有姊妹在宫中才做了郡守,就是姊妹是否受宠我就不知道了。”
听完这话,韩盈就差没拍一下大腿了。
娄叔不清楚汉武帝后宫怎么样,她还不知道?关于汉武帝到底喜欢陈皇后、卫子夫、钩戈夫人还是李夫人的大战瓜,她都不知道吃多少回了,算算时间,现在正好是陈皇后在位末期啊!
粉黑大战各种各样的黑料和洗脑包太多,对于这几个人的纠葛,比起来‘爱汉武帝’,韩盈更习惯于从利益角度去分析她们的行为,此时的卫子夫是没有选择和反抗能力的受害者,而陈皇后嘛,则是有伤害能力的受害者。
金屋藏娇是后世编撰的典故,她的婚事说白了不过是母亲的又一场政治投资,虽然很多人说,她做为太子妃和后期的皇后享受了非常好的待遇,所以她后期那样也是该得的,但问题是,这份待遇没人知道她到底想不想要,而她也没有退出的机会啊。
等刘彻当上皇帝后,馆陶公主便开始索要自己投资的回报,这份压力不可能只给在了刘彻身上,想必陈皇后也要承担不少压力,更糟糕的是,她无子。
从后世医生的角度出发,这对二代表亲生不出孩子很大程度是件好事儿,但陈皇后不知道这点,封建社会下哪怕贵为皇后,仍逃不掉生育的压力,甚至这份压力会因为她尊贵的身份而更加庞大,毕竟——
老刘家真的是有皇位要继承的。
而汉武帝已经洗清了自己不能生的嫌疑,所以,陈皇后要自己一个人面对宫内宫外人的嘲讽,母亲给予的压力,皇帝的忽冷忽热……
现代人面临这样的压力都得焦虑,而持续数年在这个环境内的陈皇后更好不到哪里去,人在不理智的情况非常容易情绪化和有攻击倾向,也就是说,参考卫子夫遭遇的情况,济阴郡守的姊妹在后宫应该非常默默无闻,不然,不是她坟头草一米多高,就是济阴郡守已经死的没影。
这种级别的外戚忌惮程度就很低啦。“回头再审一审陈吉就知道了。”
心里有了判断,韩盈随便找了个理由糊弄过去,她微微皱眉:“倒是这济阴郡守——”
“你若是担心对方报复,也不是没有处理办法。”
看韩盈似乎不太想和济阴郡守对上,娄行也不觉着奇怪,他出起来主意:
“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将这些人判成流匪盗贼,充到城旦舂或者直接交到我手里,不消一二年人就都能死干净,济阴郡离这里数百里,那郡守也不能隔这么远过来就为了找人,人死事消,这事儿也就算过去了。”
莫说汉代,现代监控没有普及之前,很多外出打工的人意外死亡,若没有工友和同乡在,而自己又没有携带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证件,那警察是没法通知其家属,而家里人也不知道他已经死亡,只能苦苦等待自己的丈夫or儿子归来。
而当时的很多犯罪分子,就是利用这点,将人带到废弃的矿场或其它偏僻地点杀人,进而潜逃数年。
当然,这种情况随着监控普及,不仅逐渐趋向于消失,更因为刑侦技术的提高,几十年前的旧案也能重新研判,将犯罪分子抓回归案。
不过汉代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外出的人死在外面,等待的人很难判断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而调查的难度使成本加高到人难以承受的地步,很多人最后都会选择放弃,这也是为何古人不喜欢外出的原因之一。
只要封堵好底下人的嘴巴,或者说连嘴巴都不需要封,光从程序上做得更加合理一些,这些人就可以有来无回,而济阴郡守呢,他从派迎亲队出发到收到消息,怎么也得有个大半年,再加上遇上冬天信息不畅的缘故,时间甚至可以拖到明年春季末。
等他真正察觉到不对劲,想要派人查的时候,时间过去近两年,人已经消失,而凭他手底下的那些人,更不可能查到确切的证据。
面对这样的情况,济阴郡守若是聪明些,直接闭嘴不多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无论是济阴郡守还是迎亲队,他们的行为都已经突破了底线,对于娄行提出的处罚方法,韩盈并没有觉着残忍,只是她突然有了新的灵感——这件事对整体局势影响。
“娄叔,你觉着‘济阴郡守衡朔骗婚’这个案名,能吸引多少人围观?”
“你打算上报?”
娄行抽了抽嘴角,若他不知道这个案子的全貌,仅看这八个字,那兴趣可不是一般的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