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怎么会这样呢?”
“环境的原因吧?生存压力导致他们只能看到眼前的蝇头小利,不会动脑子,更像是兽一样,只会动拳头,谁强听谁的。”
“听的我头好疼,怎么感觉比学医还要难!”
“这个不急你们,人与人如何相处,做医生面对病人如何拿捏分寸,只靠说是说不明白的,我们的应对方法,你先记住即可,未来有你实践,琢磨出自己应对策略的时候,我再说下…咦,韩尚院,您回来了?”
说话间,韩盈已经走了过来。
国家出资供官吏暂时歇息、外国使者驻留的房屋,住起来舒适度肯定不会太差,但建筑设计上就比较普通了,就是极为规矩的四方屋,女医们分过来的这处院落,院子和道路是共同的,没有任何阻拦,她想返回自己的房间,肯定会被女医们看到。
韩盈不太喜欢这种情况,做为最高的直系领导,这些女医在面对她时,总会表现出小心奉承的姿态,就像是此刻,顾义一喊她回来了,之前热闹的谈论直接突然冷场,什么都听不到了。
她们仿佛处于两个世界当中。
而现实也的确如此。
面上挂着笑,韩盈像是没有察觉到异样似的,笑着开口:“今日我返回时途经威里,听到有人谈论你们,可见这三日义诊,你们做的真是不错。”
威里,距离女医们义诊的市坊直线距离大概有三里地左右,若是在乡下,那算不上多大的传播,毕竟两个村再近都得有个五六里地,而集市上能有好周围好几个村子,在集市一说,都能传播过去。
长安城内义诊传播的情况其实和乡下村子差不多,也是辐射集市周围的几个闾里,只不过在距离上缩短了不少,这是因为闾里建设的并不规范,还经常遇上改建,韩盈说的威里就是,能快速往过来的巷道早就被权第之家堵住,想过去得绕很远的路,若非有亲眷在威里,亲眷这方面的需求,那女医义诊这处的居民绝不会闲得无聊跑过去的,毕竟他们还有工作要做呢。
在这样差的流通下,女医义诊的事情还能传这么远,足可见此事的热度。
上司夸奖,女医们自然觉着面上有光,胆大的小学徒还忍不住问道:
“韩尚院,我们下次义诊去哪儿,什么时候去啊?”
“这个不急,你们先休息着,等过几日再说。”
物以稀为贵,给的少了才会珍惜渴求,不然那些官吏怎么会把此事放在心上呢?
想着这两日找京医院地址遇到的扯皮,韩盈嘴角的笑意就更深了些:
“你们几个女医也别只教学生,记得将这几日义诊时遇到的问题,病患情况都写一写,送到于秋那边去。”
为了积累经验而进行的义诊,怎么能只有义诊,没有经验呢。
女医们几天不出去可不是休息玩乐,而是在辛苦的总结经验啊!
越来越会睁眼说瞎话的韩盈,忽视掉女医和学徒摆放的桑葚、五香豆和鸡蛋饼等零食,悠哉悠哉的往后院走。
韩盈心情尚且不错,女医们也都能稳得住,可错过义诊的居民们,就真的是觉着心是哇凉哇凉的,好在集市上不乏有好事者,愿意将这三日的盛况再讲上一遍,要是给他买点吃的和酒肉,那还将跟着女医学过的几个人住在哪里给指出来。
于是,在女医没有出去义诊的几天,这几个病人连带着木匠,不说收钱收到手软,也算的上平白多不少进项,切实缓解了家中的困顿。
就是对有些人来说吧,看别人赚钱,比自己亏欠还难受,此刻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错过什么的他们那叫一个后悔,只恨自己没早点扒在女医身边把她们说的话一字一句的记下来。
可惜,现在后悔也没什么用了。
每日出门巡走长安各处,韩盈对消息的感知无疑是快了不少,见选定的闾里已经有了对女医们的讨论,她便将在客舍中闷了数日的女医们再次放了出去,只是这一次不仅调整了人,让韩羽加入了其中,就连携带的骨老师也多加了两位。
这两位就是曾经被何梅询问过母子骸骨。
就像韩羽曾经说的那样,只有宛安才会有那样的‘晚婚’,能让女孩儿们晚点嫁人,一旦离开宛安县,早嫁的风气还是那么牢不可破,即便各县的医曹、县令再想办法移风易俗,收效还是低的可怜。
出现这样的情况,并非只是女子过了十五岁之后要五倍收税的缘故,而是在现有的嫁娶模式下,女儿养的越久,父家越亏损,这是男方聘礼也无法填补的损失,毕竟女孩数量还没有太稀缺,这家聘礼要的太过昂贵,那男方家里就会换一个聘娶。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设,宛安县的女孩儿,普通的能靠织布收益能平衡这部分的成本,好的还能做绣娘去县里赚钱,厉害的还可以拼一拼女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鲤鱼跃龙门,在这种情况下加上大量早婚育如杀女的观念,这才让父亲愿意将女儿留在家里,拖到十八、九,乃至二十岁左右才嫁人。
而没有经济基础的县,就算是说破嗓子也没用,养不起就是养不起,最多来了月经后再拖上一两年,等十五岁嫁人,之后半只脚踏上死路也不管了,毕竟,谁不是半只脚在死路上踩着?
面对这样的情况,韩盈也是无能为力,现阶段她改善不了这些贫女的处境,但富家女孩们的父亲,却不会面临家庭支出的难题,以他们的家产,别说将女儿养到二十岁,就算是养到死都没问题,这完全是可以变一变的。
只不过,富家女婚龄的变动,带来的可不只是生育上的问题。
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和二十岁的成人,她们想要的东西,那区别可就大了,更不要说时间拉长后的不可控……
看着面前废除女子五倍罚税的奏书草稿,韩盈的目光越发幽暗起来。
来长安这么久了,是得做点事情,让接下来共事的同僚们,都来认识一下她了。
韩盈的谋划,女医们并不知晓,她们按照上司的吩咐,再一次架着牛车,驶入了离上次义诊不远,但闾里中小第人家更多,甚至都能在闾边建住舍让孕妇住的居住区。
这边的人家中,有在官署中打杂的小吏,也有属吏的门客,他们的能力不好说,不过消息都更加灵通一些,虽然也觉着那骷髅有些吓人,但看得多了,也不觉着它们恐怖,反倒是觉着女医拿它们讲的内容,是真的是浅显易懂。
他们这样的其实还是有些愚钝,有些精明人很清楚,这是自家极少能接触到如此正规,水平极高,药价还在承受范围的诊治,听到消息后,即便是自己没病,还是以自己有病或者给父母看病的理由请了假,而后分批次的由自己和妻子各个带着一部分家人看诊,属实是蹭满了好处。
对此,女医们并没有多言,因为这些聪明人蹭免费诊病的时候,也发现了女医们空间不足,缺少一个更加私密的空间来接待女病人,于是给她们在市里找了间空铺,有了它,韩羽也能给那些身患妇科疾病的女病人看诊,甚至还极巧的给一个孕妇接了生。
获得了这些女病人信任后的韩羽,自然而然的,便提起来那对母子骸骨。
第308章 如何抉择
因为是初次尝试,要观察长安中人接受态度的缘故,韩羽的提及没有那么激烈,只是先在妇人中试水,看情况适合才会说一说。
整体上来说,贵妇人对于自己女儿晚嫁普遍是支持的态度,但大多都不能太晚,最迟在十八岁上下的样子。
原因也简单,如今不像后世,有那么充足的医疗资源,现代大城市里女性三十岁生育都成了主流,可放在如今,三十岁以后生育的危险不亚于早孕,倘若二十岁或者更晚才嫁人,那能够生养的孩子数量就太少了。
数量少,成活率就低,更麻烦的是以大多数普通官吏也是半百的寿命,下一代接力在时间上就有些局促,很容易出现教养孩子还需要父母搭把手,能力不够需要指点的时候,他们已经不在了。
除了这两点,还有更加现实的考量是,嫁人之后的儿媳还是要学着处理夫家事务,去管家的,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生育太耗费气血不说,还得教养孩子,三件事一起,太耗费精力,不是所有人都是什么事情都做得来的好手,那中间最好要多留一些时间,修养身体的同时还得把家事抓起来。
这么多事情要做的情况下,怎么能嫁的太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