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陛下派兵埋伏,可是用了超过匈奴三倍兵力!甚至还是在占据有利地形的情况下,卫青——
“将军。”
公孙敖使劲从脑海中将这件事情甩了出去,这俩天才做下的决定,他这个庸人不需要理解,更不需要无端猜测,不然自己保不齐都要都信了这一套,那更难向陛下解释了。
这么想着,公孙敖又不得不站到了敌对方,让卫青明白,陷害人的挑刺儿,远胜于他这点无端猜想。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您与韩刺史男未婚,女未嫁…娶,年龄相仿,本就容易让别人多想,更何况您当初驰援伏击之事,简直险之又险,虽说斩获惊人,可于有心人眼里,指不定就是在担忧韩刺史安危之故,还有韩刺史至今未曾离开,也是记挂着您的消息啊!”
闻言,卫青直接僵在了原地。
明明事情还是那么个事情,可从公孙敖嘴里说出来,却都变了个模样,事实歪曲的简直气的人拳头都握紧了:
“那场伏击……行吧,我是担心韩刺史安危,可那完全是因为她是刺史!更何况,从战局、军民医院,乃至上古郡城百姓来说,那城都不可破,不然如何对战匈奴?这与男女私情毫无关系!至于她留这么久,无非是为了她军民医院的事情,若不是我军令送回来的早,她早就要走了!留下不过是防止陛下——”
韩盈在此事上表现也完全是个烫手山芋的样子,但是说的又极为好听,卫青都不好直接戳破,他不由得停顿片刻,重新组织语言道:
“她早就做好要走的准备了,从我回来时就在催,如今我一到,交接两日就要离开,哪里是有情的样子?”
“对啊,韩刺史与您送信过于频繁。”公孙敖一拍手,还真的挑出来新的点,一本正经的质疑道:“这难道不是在担忧您的安危吗?”
卫青猛地拍了一下案几:“那全都是处理牛羊准备粮草以及后续安排的公务!”
面对愤怒的卫青,公孙敖仍旧镇定自若,丝毫不显慌乱:
“望君安好,希自珍卫、渐入严寒,伏惟珍重、书未尽情,余后面叙之类的字句有没有?有的话,那就是了。”
这下,别说卫青说不出话,一旁的葛胜言也瞠目结舌起来。
这些词句,分明是现今写信常加的客套话,祝愿一下对方身体健康而已,无论是写给同伴,上司,长辈,乃是下属,都没问题,别人不清楚,葛胜自己在给住在别处的人写信,哪怕是公文,也会在结尾加这么一句,根本不会有更多的意思,可在公孙敖这里,竟然也可以充做私情的证据?
他可算是懂了什么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说起来,韩刺史和她那个选定的赘婿,毫无夫妻之相,不过是将就成婚,这世上,莫说女子容不下窝囊的丈夫,男人又岂能容得下平庸的妻子?”
和韩盈一路走过来,公孙敖见到过她对赘婿挑选的整个过程,不能说她挑的不好,但女人对男人究竟有没有兴致的表现实在是太过于明显,在他看来,这对夫妻日后顶多就是相敬如宾的状态。
对于男人来说,这种情况并不算多么严重,反正有大把的妾室婢女供他享乐,但女人——没记错的话,韩刺史要和宗旭生育子嗣的。
本就不愿,这段时间还要节欲,不能与其他喜好男子在一起不说,还要承担长达十个多月的生育苦痛,哪个位高权重之人能忍得了这份憋屈?到那时,别说相敬如宾了,不横眉冷待都算是好的。
家事一不顺,外人又怎不会揣测她另有所喜?
这么揣测韩盈家事太显卑劣,说出来,也有背后见不得她人好的嫌疑,公孙敖没有分析,只是意味深长的道:
“而韩刺史,更喜好与将军年龄相仿的伟丈夫啊。”
葛胜呆住。
好家伙,这可真是长一百张嘴都解释不清楚,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都要被你绕进去了。”
出乎意料的,是卫青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他很快找到这件看似无懈可击陷害的漏洞——
动摇陛下对他的信任。
可这份信任,又怎么会那么容易动摇呢?
“陷害我与韩刺史有私情,不过是想营造出我目无法纪,有违逆之心的行径,让陛下生出嫌隙,可陛下对我的信重,又岂会因此一桩污蔑立刻消失?短期内,不必忧心此事,而再过些时日,我也该返回长安,到时自能向陛下解释清楚,至于这些动手之人,陛下必会处置,到时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完全不必如此忧心。”
听这话公孙敖不由得摇了摇头。
卫青的确抓到了关键,这件事本质上来说,就是在动摇陛下的信任,只要陛下不信,那两人都不会受到处置,但问题在于,现在没事,未来不代表有事。
因为男女私情的传闻,即便是陛下下令,也难以杜绝。
毕竟,这两人潜藏的敌人多的数不胜数,韩盈都不用专门去想,光女人这个身份,就够大部分男人看她不顺眼了,一但有人开始污蔑,那‘相信’此事,并反复传言的好事者不说全部,那基本上也要接近了。
而卫青,与他有敌意的人其实也不少,毕竟军制改革至今,不知道清出去多少旧功臣和他们的子侄,他们早就盼着卫青倒霉了,更不要说有的是人想当外戚,这些人一旦听及此事,必然会在传它上出一份力。
只要有人起个苗头,无数人大肆传播下,此事不是真的,也要成真的,日后定会有无数人在需要的时候,打着它的旗号,一同做出对这两人不利的事情,甚至是直接欺压。
公孙敖开口,将分析说了一遍,面容逐渐严肃起来:
“而比之您,韩刺史,返回后的韩尚院无疑是最好欺压之人,尤其是您现在已经是大将军,位于她上,不知多少人会将她视为您的禁脔,无论是出于安全、避嫌、还是针对她性别的恶意,必然会有大量的人想将她调离中央,即便是贬为郡守,恐怕也要往南方烟瘴之地而去。”
“而这种针对,绝不会停在韩尚院一人,调走她之后,她手下的那些女子,也会逐步迎来清算,直至朝中再无女子,重复周礼旧事方才会停下,这不会是韩盈想见,更不会是那些女官想见的结果,可周遭全是敌人,等同于都不是敌人,只剩下您这个事情源头……天知道,这群医术精妙至极的女医们会做出什么来!”
“好狠毒的算计!”
还没有想到这层,被公孙敖点醒的葛胜立刻磨起来牙。
人有生老病死,征战更容易受伤,根本离不开医生,可若是因将军结了死仇,日后哪还敢让这些女医为他诊治?这战死沙场的风险瞬间高了数倍不止,而宫中的皇长子,今年不过一岁!
未满五岁的幼儿,长大成人的可能性太低,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可能就要离世,而韩盈——她可是管着太医院呢,懂得医病的医生,更懂得如何让人患病,谁知道她被逼迫下会不会对皇长子下手?
好,就算她知道错不在将军,扛不住压力,也接受被调走的安排,那那些没人保护,即将迎来清算的女官呢?再怎么说,也是个官,风雨飘摇之际,若是有人愿意保她们,定会收获她们的忠心,那此人可真是瞬间多了不少助益,当然,这群女官对将军起不到多大作用,可若是有心人在饱受欺压的女医耳边挑唆些什么呢?
医生啊,平日里多么不起眼的存在,关键的时候,也真的能要他们性命,断了他们的后路。
即便废不了将军,也能让将军和韩盈反目成仇,埋下这么多隐患,而此人不过是费点口舌,当真是可怕。
葛胜急的额头上全都是汗,他对着公孙敖问道:“这么阴狠毒辣的手段,如何才能解?”
“无解。”公孙敖无奈的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