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
“母亲骂的有些早了,”程怀扫过站在一旁的程敬,视线重新落回,道:“母亲戕害人命,未曾惊动官府,儿子如今是一家之主,便托大做个决断,家法三十杖,分五日行,念及母亲年岁已高,这一百五十杖,儿子替母亲受,阿芙之痛,儿子替不了她疼,受五十杖,母亲难偿阿芙丧子之痛,如今杖不在自身,也难免轻飘……”
他说着,扯唇笑了声,“不知这侯爵,母亲可在意?”
霎时,那双浑浊的眼,瞳孔骤然紧缩,似是猜到什么,嘴唇哆嗦着怒吼一声:“你敢!逆子!”
崔芙脑子嗡鸣一声,怔愣片刻,一滴泪倏然滑过面庞。
握着她的手松开,程怀接过小厮递来的香,上前一步跪在了祖宗灵位前,掷声道:“今不孝子程怀,立身不正,处事不明,愧对祖先英灵,不配袭爵位,自请废,即日起,程敬承家主位,袭侯爵,承家风家训,扬侯府之德。”
程敬侧身看着他,垂在身侧的手捏得骨头都疼,心却是狠狠沉了底。
第28章 新岁
程怀跪在祖宗牌位前, 四十杖捱完,背后青紫肿起,咯血晕倒了过去。
崔芙急急跪在垫子上, 感受着肩膀突如其来的沉重。
她手哆嗦的厉害, 丝毫不敢碰他伤处。
太夫人疯魔的嘶吼哭喊过一阵,怔怔然的盯着晕倒的程怀, 眼神空洞。
程敬深吸口气, 两步过去,抓着后背血肉模糊的人扛到肩上, 低声道:“让人请大夫。”
崔芙眼泪滴到手背上, 垂着眼‘嗯’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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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程怀入宫求见了官家,出来时,安远侯已易主。
每日四十杖, 身上的伤不见好,身子愈发每况愈下, 只凭药吊着命, 而每日祠堂行家法时, 太夫人都会被人请来, 于旁边观刑。
这些, 谢蕴是听戚钰说的, 而戚钰听谁说的, 自是不必多猜。
谢蕴清楚, 程怀此举,是在给崔芙交代。
太夫人最看重的, 莫不过是那爵位,和她膝下唯一一子。
当真杀人诛心。
“还有一事”, 戚钰将手中茶一饮而尽,没尝出好坏,抹抹嘴道:“程怀前几日让人买了宅子,多半是要搬出侯府了。”
谢蕴动作一顿,抬眼瞧他。
“如此,你也可安心些。”戚钰与她对视道。
谢蕴不置可否,半晌,勾唇轻笑了声。
程二这遭,输了个干干净净。
让他袭爵,怕是好比吞了苍蝇。
傍晚,谢蕴与戚钰一同往云七堂去。
永嘉公主抱着莹姐儿,温声道:“明日新岁,宫中有宴,按照惯例,要在宫中守岁了。”
白珠儿脸上喜色压不住,“我、我也去吗?”
“依旧制,朝中三品以上官员,可携家眷入宫赴宴,你自是去得。”永嘉公主道。
戚钰仔细将橘子瓣的经络挑去,头也不抬的道:“我也去!”
说罢,他刚想扭头与谢蕴说,明日可带你在宫里逛逛。
“母亲,我便不去了。”谢蕴轻声道。
“欸?”戚钰脸上略显纳闷。
“上次祭宗庙,已承官家之恩,这次宫宴,母亲是皇亲国戚,虽说多带两人不打紧,但到底是不甚妥当,这热闹,儿媳便不去凑了。”谢蕴轻缓解释。
永嘉公主瞪一眼睁着圆眼睛的儿子,脸上仿佛写着,你看看你不成器。
戚钰:“……”
“也罢,明日宫中人多,定然嘈杂的很,你在家里也好,我让人在院子里给你备一桌宴。”永嘉公主道。
戚钰眼珠子转了两圈,立马道:“那我也不去了!我们在家里守岁。”
永嘉公主心口郁闷散了些,总算是上道了点。
欣慰不过须臾,便又听这混账开了口。
“但是红封不能少!让舅舅给我们俩装得鼓鼓的!”
永嘉公主咬牙:“别逼我在过年的时候扇你。”
戚钰敢怒不敢言,将手里干干净净,不见一点经络的橘子塞给谢蕴,小声嘟囔:“好凶……”
谢蕴眼皮跳了下,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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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晌午后,各院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