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蕴主动道:“她嫂嫂将她接回家了,那座宅子,她托我帮她卖了,急着出手,没卖上好价,这是银票,你拿着路上救急吧。”
她说着,拿出几张银票递给程怀。
程怀摇了摇头,没接,“不必了,这钱……你随意处置。”
话音刚落,一阵咳嗽,苍白的脸颊上因这急促泛上些红。
谢蕴想劝说两句,又心下微叹,就他这身子,怕是不到北疆便没了。
“银子不多,够抓几服药。”谢蕴道。
程怀笑了笑,“没必要。”
“给我吧。”程敬说着,朝谢蕴伸手,黑乎乎的。
但他好似不觉,一副好似穿着锦衣的姿态,没有半分阶下囚的自觉。
谢蕴也没辩,顺从放进他手里。
不等程敬收手,掌心银票之上,落了一物。
程敬脸上神色顿变,怔怔的盯着那枚私印,垂着的眼眸里黑沉沉的。
少顷,他勾着唇笑了两声,凉薄又嘲讽,“难为她记得,扔还给我了。”
事关崔芙名节,谢蕴不欲多说,将问月递来的包袱拿给他,“几件粗布衣,还有些干粮药材,都不值钱,此去路远且阻,保重吧。”
程敬也不客气,一并接过,只道:“替我告诉戚钰,不必为我费心。”
谢蕴:“自个儿托梦吧。”
说罢,转身上车,无视身后瞪她的人。
衙役得了好,见他们说完话,便过来催继续赶路。
镣铐声叮铃咣当的响,谢蕴掀帘瞧去,只见程敬抬起一只手朝后挥了挥。
是道别。
从前多少不堪,多少不欢,此刻分开,眼瞧着踏上那条不归的死路,好像都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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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国公府。
戚钰闷在府里,不是坐在池塘边垂钓,一钓就是一日,便是在屋里,一睡便是一日。
一连半月,皆是如此。
永嘉公主忍不住了,让戚显去劝劝他。
戚显穿着一身白袍,拿着本书在看,神态悠闲。
辞了官,日子都慢下来了,陪陪妻女,看看书,就连看见戚钰犯蠢,也不会动气,心态很是平和。
他翻了一页书,眼也不抬的道:“让我爹去。”
永嘉公主嫌弃道:“他那笨嘴拙舌的,能劝什么?”
说着,推他一下,催促道:“你快去!那混账又在钓那破鱼!这天儿,坐在屋里不放冰鉴我都嫌热,他那娇生惯养的身子哪里受得住烈日晒啊。”
到底是十月怀胎,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永嘉公主心疼的紧。
戚显被推得晃了晃,叹口气,放下手中的书卷,坐起来穿鞋,无奈道:“先前劝了几次,他可听了?”
永嘉公主不管,“你快去,你们兄弟多谈谈心。”
其实也没什么谈的,戚显知道他难过什么。
戚钰这混球,千恩万宠长大,过得顺遂,这次是被亲舅舅伤了情谊。再者,戚二爷在外呼朋引伴,好不风光,实则真正交好之人,也就一个程敬,事情凑到一处,难免伤怀几日。
不过,这也半月了,该是差不多了。
水瀑池塘,几尾红鲤在内肆意游动。
池边,一人坐在小凳子上,大片烈日骄阳晒着,半晌未动。
戚显走过来,没瞧见坐的地儿,抬脚便将那人踹进了池子里,水花飞溅,惊了红鲤。
猝不及防的扑进水里,戚钰被呛了两口水,咳着爬起来,扭头怒目而视,张嘴便要骂,可瞧见霸占了他小凳子的人时,又瞬间哑了。
他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水,垂着脑袋沉闷的往另一边池边走。
“滚过来。”戚显握着鱼竿,漫不经心的开口。
那道身影在池子里顿了顿,好不甘心的转身。
上了岸,戚钰也没抢回自己的小凳子,窝窝囊囊的坐在地上。
戚显不说话,他也不吭声。
静默半晌,戚显啧了声,嫌弃道:“哑巴了?”
“没。”
“要死不活的给谁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