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杨迹龇牙咧嘴地抖抖腿,恶狠狠在陈盐耳侧威胁道:“这事没完,之后最好祈祷别让老子逮着你,不然逮着一次,弄你一次!”
他们这群人勾肩搭背,很快吵吵嚷嚷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等到一切动静终于尽数远去,陈盐闷不吭声地站起来,黑睫染上一点泪光,她将满地狼藉的书页一股脑全塞进书包里。
接着独自下了楼,在楼下的草坪泥地里找自己被丢下来的书和卷子。
夜色很黑,她开着手机手电筒,弯腰一寸一寸地仔细扫过这片土地,终于找到了大部分残缺的照片碎片,沉默而小心地将它们尽数用纸巾包好,放进了口袋里。
做完这些,门口的铁门传来一声响动,保安大叔真的要锁门了,她忍着浑身疼痛背起书包,赶在最后一刻出了校门。
刚出校口,就见停在马路旁的一辆车对着她闪了闪前照灯,很快从车上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陈盐同学,”谢之平竟然还没走,他站在车门边,借着路灯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满身狼狈的她,目光带着几分审视探究。
“现在你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第3章
等到陈盐回过神来时,人已经坐在了谢之平的车后座上。
四五月的倒春寒,车里开着一点恰到好处的暖气,她的腿上盖着一条薄毯,是谢之平方才特意准备好递给她的。
身上的暖意逐渐回笼,陈盐逐渐有力气抿唇去看车窗外次第亮起的昏黄路灯,光线透过她垂下来的黑睫,切割出一大片浓重的阴影。
谢之平在等红灯的空隙额外地往后视镜看了眼,担忧地问了声:“还好吗?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陈盐下意识摇了摇头,看见路口的指示牌标注着从此道离开嘉城,神色一怔,问道:“谢叔叔,我们这是去哪?”
谢之平平稳地转动方向盘:“去临京。你的转学手续我会替你办好,若是家里落下什么东西,到时候和我说一声就行,我让人替你收拾好送过来。你就当在谢家小住一段时间,等到高考结束,我会亲自将你送回来的。”
陈盐想了想自己那个几乎家徒四壁的出租屋,默默摇了摇头:“谢谢叔叔,不用了。”
谢之平看出她似乎心情不好,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话题。
“我家也有个混账儿子,应该比你大几个月,不懂事,整天不学点好的,净和狐朋狗友在一块闯祸。”
“他也就那副皮囊能拿得出手,学校里有好几个的女孩子喜欢他。有次都追到家门口了,他也不请人进来坐坐,直接顶着张臭脸把人家拒之门外。”
“那些小姑娘来时脸是红的,走时眼睛是红的,真不知道她们看上这小子哪里。”
“盐盐……可以这样叫你吗?”谢之平抬起镜片回头看了她一眼,征询道。
陈盐弯了一下唇角:“可以的,谢叔叔。”
“他母亲走得早,我平时也工作忙,没空时刻盯着他。你比他乖,成绩也比他好,住进家里记得管着他点。他学习不错,就是不爱上课,对老师态度也不好,没什么礼貌。如果他欺负你了,就和谢叔叔说一声,我替你揍他。”
这时候的谢之平不再是初见时那副精明儒雅的商人模样,而是一个寻常普通数落自己孩子的父亲。
陈盐全神贯注地听着,末了乖巧地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车开了近一个多小时,最后平稳地驶进了别云公馆。
谢之平停好车后去车外接了个漫长的电话,然后才转到后座,把昏昏欲睡的陈盐轻轻叫醒。
“去楼上洗个澡再睡,别着凉了。”谢之平说。
陈盐撑了下额头,极力让自己清醒过来,跟着谢之平下了车。
谢家在别云公馆一区从左至右第五栋别墅,有四五层那么高,二楼还有个巨大的露天阳台,就连出入都需要人脸识别。
谢之平开锁后,招呼陈盐在沙发上坐下,随后环视客厅一圈,沉着脸,语气陡然变得严厉起来。
“谢珩州,马上给我滚下来!”
几乎过了好久,二楼才传出一点开门的动静。
陈盐抱着自己的书包,有些好奇地往楼梯口望去,见到来人后,一时有些移不开眼。
谢之平方才在车上和她说的有副能拿得出手皮囊并不是夸大其词。
他的确拥有一张顶出众的脸,眼皮单而薄,眼尾上挑,眉骨凌厉,五官高挺且英气,下颔还有一道还未愈合的口子,像是挂了彩。
肩宽腿长,个子也很高,自带着一股摄人心魄的沉沉压迫感。
察觉到她的视线,谢珩州将目光投过来,和她对视了两秒。
陈盐的脊背微僵,心跳声如海如雷,她从没见过这么野气蓬勃的眼睛,有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痞坏。
等她平复心跳,忍不住再一次向他望去,他却已经撇开了眼睛,正漫不经心地听训。
谢之平面沉如水,哪里还有半点对外人那般温和的样子,皱着眉质问:“又去打架了?”
谢珩州掀起一寸眼皮,算是承认。
“我早说了,不要和你那些狐朋狗友总呆在一起厮混,他们会毁了你的前途!”
“不是狐朋狗友,他们是我哥们。”谢珩州先前一直顶着副混样沉默着,听到这话才突然呛声。
“好,好……”谢之平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显然是被气得不轻,一时间竟无话可说,“等下我还有事要处理,等回来再来好好和你算账!”
谢珩州冷嗤一声,表情习以为常,显然没放在心上。
陈盐安安静静地坐在一侧,没有发出声响。
看得出他们父子关系很不好,特别是谢珩州,横眉冷对,语气也含着嘲意,仿佛留在这里和父亲多说一句话都是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