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盐回视:“不打会?死吗?”
“死不了的话我不打,”她没扭捏,将理由吐露得干脆,“我没钱。”
岁月终是将陈盐洗礼得不同了,同样是没钱,她已不再是那个总是为经济而感到困窘的小姑娘,如今可以坦然?地面对?自己的穷困潦倒。
说者无心,谢珩州听后却神?色轻怔,搭在桌上?的手不知何时骨节泛白。
“你这兔崽子?,”钟齐恨铁不成?钢地重申,“你这是工伤,我都说了可以走公款报销,赶紧听谢医生的话去打针。”
陈盐有些怵打针,一时没动弹,还?在犹豫考虑。
谢珩州多?了解她一人,一眼?就看穿她在想什么?,抱臂懒洋洋哂笑:“怕了?”
“没怕,”陈盐还?在倔强维持着自己摇摇欲坠的体面,“在哪打针?”
谢珩州松松站起,直接用行动代替了言语,走了两步回头,锋利的下颔一指,示意?她跟上?来。
陈盐在钟齐的注视中无奈起身,认命地跟在了他身后。
医院的输液室和疫苗室是同一个,这个点已经接近深夜,人是最多?的时候。
陈盐做完皮试就觉得挺疼,低头偷偷往手腕上?吹凉气。察觉到谢珩州往这头看过来时,又很快背着手坐直了身子?。
导诊台上?方悬挂的大屏很快刷新出她的名字。
“请3634号陈盐到3号注射室就诊。”
陈盐拿着单子?抬脚挪过去,紧盯着注射的护士取药,针头还?没扎到手上?,后背先油然?而生一股凉意?。
她还?没冲着护士递出手,身后有个磁性低冽的嗓音率先响起:“下手轻点,她怕疼。”
陈盐转动脑袋,看见谢珩州倚身靠在她位置旁边那堵墙上?,头微低,正好?与她对?上?视线。
护士拿着酒精棉棒往陈盐胳膊上?涂,笑问:“谢医生,这你朋友啊?”
“不过这针真没办法,破伤风针本来就疼,忍着点啊。”
听着这话,她本就紧绷的神?经越发紧张,偏偏护士还?要求她:“放松一点,越紧张打得越疼。”
陈盐只得深吸一口气,将头偏到一边,紧闭眼?睛克服内心的恐惧。
针头刺入肌肤的瞬间,她下意?识想要抓住什么?止痛,最后只堪堪握到了一只手。
那只手骨节清晰宽大,指腹有些粗粝,掌心微凉。
陈盐来不及感受疼痛,错愕睁开眼?,看见谢珩州不知什么?时候弯腰半蹲在她身前,左手迁就地递给她,右手提前留意?到护士的结束动作,替她摁住了止血棉花。
“还?走得动吗?”他懒散偏头看过来,撞进陈盐收势不及的目光。
同样收势不及的,还?有陈盐此刻极其?不争气、像发了狂一般的心跳。
年少就为之心动过的人,总有办法再让你心动千百次。
陈盐扪心自问并?没有将从前那份绮思?斩除干净,如今长风一吹,星火复燃,又开始烧不尽地生长。
可是他有女朋友的。
陈盐垂下颤动的眼?睫,胳膊残留着的痛感像是一道禁咒,警醒着她不要有逾距的想法。
她回复的声音轻轻的:“走得了。”
所以你别管我了。
我们的这些纠缠不清到今天为止。
“怎么?样打完没,可以去体检了。”
钟齐和凌灵刚从应诗绮的病房兜回来,人还?没醒,他们扑了个空,打算明?天再来一趟做笔录。
钟齐眼?尖,一眼?看见他们两人交握的手,忍不住出言调侃:“谢医生,打针就打针,手抓这么?紧,看犯人呢?”
陈盐脸皮薄,耳廓瞬间染上?红,囫囵说了句好?了,将手不着痕迹地从谢珩州手里抽出来。
她接过止血棉,随意?摁了两下,发现没再继续流血,于是扔了东西就走。
“陈盐,用完就丢啊?”谢珩州嗓音轻佻,意?有所指。一模一样的话语,差点将她拉回了17岁那个春末。
和当时一样,陈盐迟疑了一瞬,回过头来。
谢珩州将手插进衣兜里,平静注视着她的脸,眼?中泛起点复杂晦涩的嘲意?:“其?实我才是那个犯人,不是吗?”
陈盐垂下的手指紧了紧,敛下眼?睛,没有给任何回复就离开了。
之后的一系列仪器检查令陈盐忙得昏头转向,暂时将谢珩州的事抛在了脑后。
等到所有的检查完毕,她站在医院的大厅里,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挥之不去谢珩州最后看她的那个眼?神?和他那件被沾染了血迹的白大褂。
何伟然?本来都要开车送她回家,两个人临要出门了,她又突然?反悔匆匆折返回去。
几步奔到谢珩州的诊室,里面的灯已经灭了,人也早就离开。
幸好?还?有清洁员要来定?时做消毒,门没有锁上?。
陈盐推门进去,被她血迹弄脏的那件白大褂还?挂在衣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