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伟露出迷茫的表情,心想:这是干什么?两人相亲互相没看上,打算问我愿不愿意?
“哎,你们那个寻呼机的链子,大概什么时候能到?”王德标开门见山。
陈伟在心里算了一下,回答:“以我们单位领导的尿性,没十天半个月批不下来。”
安夏问:“你们生意这么好,每个月应该能拿到不少提成吧。”
“嗐,什么提成,死工资,干多干少一个样。要不是我爸妈按着我,非让我在厂子里待着,我早去南边下海了。”
王德标压低声音:“要是有个机会,让你捞点外快,干不?”
陈伟精神一振:“什么外快?”
安夏把计划说了一遍:“我马上要去南边一趟,可以搞到一批正版摩托罗拉的寻呼机链子。就是没门面,不知道上哪儿卖。
你看你们那边空档期的时候,能不能把顾客介绍过来?每根链子,给你五块钱提成。”
“这样啊……”陈伟两眼放光,“可以可以。”
“你们领导,不会有意见吧?”安夏问道。
陈伟冷笑一声:“什么意见,他们自己都把厂子里的东西往家里搬,他们敢在我面前摆领导的款儿,我就把他的事全抖出来。”
路子都想好了,分赃方法也谈拢了,现在的问题是——没钱!
安夏还是没钱,总不能空手套白狼吧。
安夏脑中忽然跳出每年双十一的时候,她都要贡献不少定金出去。
“你说,有没有可能,找你问链子的顾客,咱可以先向他们收定金?”安夏问道。
陈伟点头:“可以啊,刚还有人问我能不能付定金,等到货了,给他留货呢。”
陈伟和安夏都想发财,但都没本钱。
于是三人继续商量,调整共同富裕模式:
安夏负责跑一趟南边进货。
陈伟负责收定金,收来的定金给安夏做采购费用,有多少,安夏就买多少。
前160根的销量都算安夏的,后面的部分都是陈伟的。
王德标自己想办法借钱,把定金部分卖完,剩下的就都是王德标的。
定160根,是因为这样正好净赚14400元,够买下牌照。
“真有这么多人买吗?”安夏看着陈伟兴冲冲地盘算着怎么发财,她还是不敢相信。
虽然这个城市的人口确实挺多,但真有这么多人花一个多月的工资买一根链子?
还是说其实这个城市已经是人均款爷,吃死工资的才是少数群体?
陈伟让她放心:“从最后一根链子卖完到现在,才一个多小时,已经有至少三十多个人过来问了。而且全市卖正版链子的只有我们一家,大都百货商场卖的是仿品,没有m标,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东西。
你最好后天走,怎么着也能有三四百人预定,再多也难了,我们就定每人收20块钱定金,应该没问题,然后再趁厂里的货没运过来的空档把德标那份卖一卖,刚好能卖完。”
安夏出人去拿货,陈伟出面子,用厂子柜台的背书收定金。
王德标净赚,所以虽然出的货先算给安夏和陈伟,他也没有意见。
反正大不了到时候,在他这边接着卖呗,稍微便宜点肯定能出货。
安夏点点头:“嗯,我先买火车票,等确定出发时间再来找你。”
现在,安夏的问题从没钱,变成了怎么样才能说服妈妈,让她出门去南方省。
安夏在工作后,经常独自一个人出去旅游,世界都走遍了,跑一趟南方简直就跟去楼下早餐店一样随便。
但是1988年,比不得几十年以后。
那些在网上讴歌八十年代人心淳朴的人,根本就不知道那个时候的治安是怎样的糟糕。
安夏知道1983年和1996年,全国有两次严打。
如果天下太平,严打谁啊?
她知道南方省为什么禁摩托车,也知道「剁手党」在一开始指的是物理剁手,而不是指双十一后吃土的尾款族。
飞车党当街抢劫,看到金耳环金项链直接就拉扯,不管受害人是不是耳朵被撕裂,身体被摩托车拖行。
甚至直到安夏上大学以后,宿舍里有一个来自南方省福田的同学,都把龙华龙岗坪山等等被称为「关外」的地方,说得像人间地狱一样,她妈妈都不让她去。
1983年的严打,打了整整三年。
安夏觉得,距离严打收工刚过两年,死灰就算复燃,也不会燃得太快,只要不露富,只在白天人多的地方行动,安全是可以有保证的。
问题是,有一种不安全,叫做「妈妈觉得你不安全」。
安夏没什么把握说服妈妈,她想好了。要是妈妈不同意,她不告而别也得去。
卖链子能净赚90%,90%四舍五入就是100%啊!
马克思说得好啊!
有了100%的利润,资本就敢践踏一切的人间法律。
何况安夏跟这位妈妈还不是太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