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人工智能组现在已经不是光脚的了,他们已经穿上了鞋,而且还是非常舒适,非常光鲜亮丽的高贵手工小牛皮鞋,要把组里的盈利砸进一个不知道需要多久、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做出来的项目。
刘杰有太太和女儿要照顾,其他组员也都有家有口,有些就算单身,也不想降低自己的生活质量……总之,就是不想干。
最关键的是,人工智能组早期就是被公司里的其他部门各种不看好,坐了两年的冷板凳,拿着最低的绩效……
好不容易熬出头来的人,比谁都怕重回谷底。
人都追求着越过越好,「多年媳妇熬成婆」「万年铁树开了花」。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大不了是从头再来」这种事情,谁想啊。
“是否要取消合同?”刘杰问道。
毁约要赔钱,但是要赔的金额对于人工智能组来说是可以计算的损失。
继续做下去,就是一个无底黑洞,不知道赔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安夏能理解他这么做的原因,解除开发合同这种事情其实也挺正常,客户方面本来也没指望能做出来。
只是,安夏有些不甘心。
因为当时她去拉生意来的时候,客户的「不期待」根本就写在了脸上:
“要是真的能做出来,怎么会到现在都没有做出来?美国不早就做了?”
是安夏巧舌如簧,忽悠客户说美国有能力做但不做的原因是他们已经掌握了太多的版权,而且他们的法律对版权管理特别严,就算分析出来了,也不能做。
安夏至今都记得那家公司领导满脸的不信任。
在听到「美国有」之后,才稍有缓和,接下来还质疑了紫金是不是连抄都抄不来。
有无数的前车之鉴证明,美国的保密技术太多了,他们自己就是最好的证明。
最后领导说了一句:“要是别的公司这么说,我是根本不会信的,你们的话,还有一点可能性,试试吧。”
安夏相当的不想去解除合同。
她让刘杰出一个更准确的预估时间门,然后去跟药企谈延长时间门。
药企领导的脸上露出「我就知道最后会这样」的表情,他说:“要是时间门太久的话,还是解除开发合同吧。反正时间门不长,我也不要你们的违约金了,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门。”
安夏没有提出增加开发经费,增加的研发时间也没有像研发药物那样,可能会绵延几十甚至百年。
原本她以为药企会比普通的企业更有一些耐心。
因为一款全新的药物研发需要很长时间门和很多资金,开发过程中也充满了不确定性。
只不过此时国内的大部分药企的拳头产品,来自于购买的国外专利,其他产品也是生产专利早已过期的产品,还有改进一些技术和配方早已非常成熟的老药。
一点风险都不愿意冒。
不管多么不情愿,总之,合同解除了。
经由此事,紫金科技的业务评估组也重新调整了评估方法,加强了对业务组技术能力的审核,现在的能力评估只停留在前三层,没有细究到最后一步。
才会造成这次接单前「有点难度,不过还行」,接了单发现「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悲剧。
刘杰那边也没闲着,他写了一份分析报告交上来,主要分析现在缺了哪些最基础的技术,以及这些技术在其他方面是否具有应用价值。
五花八门,似乎什么都有。
安夏在其中看到了一些在后世才出现的东西,在她的记忆中,做出这些东西的人,有不少不是工作岗位的职责要求,单纯是因为自己喜欢,对世界充满好奇,并且愿意静下心去坚持做,才能做出来的。
目前全公司,安夏只知道南总工一个人能算得上「因为热爱,所以愿意倾尽全部」。
她自己有心得,就算对某样东西再喜欢。但是当它变成绩效考核,有dead line按头催,喜欢也会慢慢变成负担,只想完成算了,根本就不想什么优化和拓展。
人工智能那会儿虽然落魄,但因为她也不知道能不能搞出来。于是并没有下死命令,他们的工作相对轻松,员工灵感不断。
现在接了项目之后,人工智能组也开始变得僵化。
就连「bug之神」黄兰兰发现bug的数量都比以前少了。
因为以前她会把自己当普通用户那样进行测试,现在工作量太大,她也严格按照测试手册「高效」的完成测试,再也不会做出“哪个正常人会这么干(哪有这么巧),但系统就是存在这个漏洞”的操作。
安夏觉得保持组织的活力是必要的,紫金科技才成立几年啊,不能这么快就患上大公司病了。
安夏想要设置一个没有kpi,由聪明人组成的部门,任由他们挥洒灵感。
想法很好,但是没有人认为这个想法能成功。
分管不同业务的高管们认为养这种天马行空的脑子是大学的事情,与其自己养,还不如找大学合作。
起码名牌大学的实验室都是经过几道筛选的。
只不过公司现在是安夏一个人说了算,她准备了一些类似人才储备、技术储备之类的理由,高管们就知道她铁了心要做这件事。
他们也没有什么实例去说服她,因为她以前干过太多这种看起来很不靠谱,但是最后成功的事情。
「成功案例」「工作经验」看起来很死板,不过确实可以快速有效的进行决策。
高管们没有再提出意见,只问了一些关于真的做出成果之后,要如何转化。
比如:既然是公司掏钱供养这个部门,那他们的成果应该是所有部门都可以无偿使用,不必像现在的部门合作那样,非得有相应的交换条件。
“这个问题,先不着急,可以等部门成立之后,再细化具体的规章流程。”安夏摆摆手,没打算现在就想这么遥远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