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她感受到某种生命的刺痛,像幼苗破土而生,又像鸟儿挣开蛋壳。
那痛感提醒她,她那片荒芜的原野,终于迎来春风、迎来拂晓、迎来灿阳。
泪眼中,她侧身探去,轻柔地吻上他的唇。
她闭上眼,鼻尖是熟悉而安心的气息。在那漫长的一吻中,小鸭子消失了,芦花荡消失了,四台山消失了,天与地都消失了。
世界分崩离析,而她飘在半空,坦然宁静。
慈故能勇。
她想,她再也不会畏惧了。
梦悠悠,思遥遥。
程荀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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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从缝隙间溜走,再醒来时,程荀竟有些不知今夕何夕了。
身体像被车轮狠狠碾过,莫说动弹,就连双眼刚睁开,就被光刺得一痛。半眯着眼适应了好一会儿,她才发现,屋中不过点了盏油灯。
一灯如豆,暗淡的灯影在墙上随风摇曳。程荀的视线随之晃动,愣神许久,才艰难地侧过头,打量屋子的全貌。
可视线刚偏转,看见的就是伏在她床边的晏决明。
程荀嘴唇微颤,心头浮起莫大的庆幸。
他们都活着,没有比这更值得庆幸的事了。
夜已深,晏决明坐在床边脚踏上,趴在臂弯中睡得正熟。程荀没有动,只垂眸凝望着他。
他瘦了,额角也添了一道伤。
视线顺着他英挺的眉骨一路滑到棱角分明的下颌。
月色与灯影交织流动,时冷时暖的光落在他脸上,即便难掩憔悴疲态,却依旧丰姿俊朗、霁月光风。
倒似画中人。
程荀的呼吸不由得放轻了些。
她从小便知道他的样貌与旁人不同。只是认识十多年,为何今日才发现,这张皮相竟能让人看得舍不得移开眼呢?
想到梦里种种,她眨眨眼,移开视线,四处打量。
这屋子不似民居,摆设简洁而古朴,墙角的瓦罐里随意插了根枯枝,有些悠远的禅意。再看墙上挂着的一句佛偈,程荀了悟,这是间禅房。
这禅房面积宽敞、布局规整,种种摆设虽不张扬、却不似凡品。程荀思忖片刻,心中升起一个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