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媛目不斜视地走到主座坐下,顺势接下丫鬟送上来的茶,轻抿一口。通明的烛火落在她的侧脸,从他的方向看去,锋利得令人心惊。
陈毅禾清清嗓子,不动声色地挺直脊背。
“崔夫人,此事……”
不等他说完,崔媛放下茶盏,青瓷磕在黄梨木上,轻轻一声脆响,却敲得陈毅禾心头一紧。
“这来龙去脉,我已大致明白了。”崔媛掸掸袖子,直到此刻才看向陈毅禾,“我倒想问陈大人,手里究竟有何证据,能如此笃定我女儿与晏决明一案有所牵连?”
陈毅禾轻咳一声,摆出公事公办的架势:“崔夫人,下官不过是办案心切,打算请令爱到衙门一叙。程姑娘毕竟是闺中女子,许多事不明白,言语间闹了误会;她年纪又小,一时冲动便……也不知程姑娘身体可无碍?”
“此时倒是想起她的安危了……你空口无凭、辱人清白时,怎么就不想想后果呢?”崔媛冷冷道,“也莫拿年纪说事。依我看,行事荒唐的可大有人在呢。”
陈毅禾先是一惊,可见崔媛神色还算平静,又放下心来。
他避重就轻道:“下官绝无此意。实在是此案非同小可,抓住一分线索,也能早一日结案,为国、为民都是好事。”
崔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嘴角忍不住嗤笑一声。
“陈大人,我倒是奇怪,按理说这捉拿逃犯一案,怎么看也算不到县官的头上,您何必这般殷勤?”
说着,她想到什么,恍然大悟般,“是我想岔了。这紘城的冷板凳,也不是谁都坐得下去的。”
陈毅禾脸色一变,透出几分愤慨和屈辱:“崔夫人
这是何意?陈某若当真是你口中的曲意逢迎之辈,今日便不会坐在这与你说话了!”
崔媛冷笑一声:“陈大人好生有趣。你口口声声的为国为民,却未见你治下有多太平富庶。
“敢问陈县令,今冬过半,紘城百姓有几多无衣穿、无炭烧、无粮用?”
陈毅禾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未反应过来,就又被她打断。
“陈大人在酒楼与高门子弟饮酒作乐之时,可曾往窗外看过一眼?”崔媛瞟过他前襟一片显眼的酒渍,面色愈发阴沉,“也是,屋内温香软玉,又何必推开窗子吹冷风呢!”
说罢,陈毅禾猛地站起身,脸上满是羞愤,竟口不择言道:“无、无知妇人,岂敢妄言!”
话音未落,门外的亲卫便冲进屋内,将他牢牢围住。
见状,陈毅禾心中那点本要熄灭的底气又熊熊燃了起来,不禁悲愤道:
“怎么,你手下人还敢对朝廷命官动手么?我也是天子门生!莫以为你孟家官大,就敢随意欺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