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迁业本想说如果你再等等,等下次下乡可以让你带队,不用单独跑这一趟。但他看程辛苑的情绪很低沉,就没说出口。四年前的事故,司迁业不是在场者,程辛苑可能对那件事有很多痛苦、沉重和遗憾,这不是司迁业随便劝几句就能安慰得了的,毕竟程辛苑为这个事故,搭上了四年的职业前程。
司迁业同意后,程辛苑就着手找车、订房,他打算周六去,在马沟乡住一晚,周日再回来。晚上在食堂吃饭时,他和曹冲说了这件事,一向聒噪的曹冲竟然变安静了,沉默好久才说:“去年下乡我去看过他们的墓,这周末我有排班,不然我跟你一起去了。”
“没事。”程辛苑放道,“这四年里我从没去过,刚回中队又赶上高考执勤,好不容易周末两天连着休息,我自己去就行。”
曹冲想了想,又不出声了。程辛苑不想把氛围弄得这么伤感,拍拍他道:“行了冲哥哥,我就是去祭拜一下,你别这么颓丧好不好?”
曹冲跟司迁业不一样,司迁业有温柔、体贴,也懂得适当的沉默,而曹冲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他突然问:“辛苑,你会不甘心吗?”
曹冲猛地这么正经,程辛苑有些不适,惊讶回道:“啊?”
“就……怎么说呢……”曹冲顿了顿,“你又回来了,但是……”
曹冲说不出口,程辛苑明白他的意思。食堂这个地方人多嘴杂,程辛苑心思复杂,不愿多说。恰好这时赵寻越和马全全来食堂吃饭,马全全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赵寻越一如既往的低沉不说话。程辛苑说自己快吃完了,就把座位让给赵、马二人,曹冲的话忽略过去了。
收完碗筷,程辛苑回了宿舍,躺在床上刷手机。他订好了马沟乡的住宿,还没找到车。浏览租车网站时,又想到曹冲的问话:辛苑,你会不甘心吗?
程辛苑重回临尘县之前,已经做了很多挣扎,既然来了,就是要好好工作,把一切都放下。今天同样听到自己要去马沟乡的事,司迁业没安慰他,没多说,给他时间自我治愈。司迁业毕竟不是当年的亲历者,倒是曹冲的问话,让程辛苑产生了另一种感觉。
当年的事故里,除了降职的程辛苑,曹冲、赵寻越、马全全都有不同程度的处罚。曹冲来边境中队的时间不短了,至今仍没升职,赵寻越双腿烧伤,马全全一个挺努力的小孩,没得到过任何奖励,身上还背着处分。
上次程辛苑看到赵寻越的伤,觉得懊恼、自责,他还忽视了一个问题,当年一同遭受处分的人,会不会因为那次意外事故的处罚,不平、不服、甚至不甘,也就是说,曹冲的问话,是不是其他人心中所想?
这种不服肯定不是针对警队处分的,程辛苑认为他们都不是小心眼的人。曹冲说的“不甘心”,应该是对没有抓到毒贩的恼怒、对命运无情的气愤、对卜安奇全家死亡的愤懑。可一味的怨气并没有作用,程辛苑在想,他是否能在以后的日子中,做点什么。
想到这里,屋外突然传来敲门声。程辛苑太专注、太凝神,被敲门声吓到,手机“啪”的一下砸到脸上。
“我靠……”
手机直直怼脸,程辛苑被砸得生疼,没好气地问:“谁谁谁谁呀?”
屋外敲门的人并不回答,只是一味敲门。程辛苑不耐烦地走到门口,嘴里叨念着:“谁啊大晚上……的?”
他打开门立刻愣住,门外站的人是赵寻越。程辛苑连客套都没有,直白地问:“你?……干嘛?”
赵寻越显然一副有备而来的样子,程辛苑甚至没把门完全打开,让赵寻越进屋。他不想,不想让赵寻越进他的屋子。那是一种小小的固执和坚持,他可以让司迁业、曹冲、马全全,让任何人进他的宿舍,但是大晚上的,赵寻越单独主动上门的话,就不行,不能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