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胜寒扯过她做完的题,打量了一遍。
没有一处错误。
但林栀却因为习题全答对而愁容满面,双手托腮唉声叹气。
这几道题恰恰说明试卷上丢的分源于她没有及时巩固、归纳题型。
她有些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一半分给生物,一半留给其他科。
“你的语文怎么回事?”荧光笔标出来的语文成绩不高不低,但高胜寒知道这不是她的水平。
林栀的语文成绩向来很好,初中被印刷出来的范文里,她往往是老师钦点的头一份。
常年断崖式霸榜语文生物单科第一的存在。
听到高胜寒问,她本来就不高的情绪更加恹恹:“我班主任不喜欢我的作文。”
林栀继续吐槽,“他说我写得太犀利,个人色彩太鲜明。”
开学摸底考那会,语文也拖了一下她的后腿,但林栀没太在意。后来的两次考试,作文得分都出奇的低,林栀直接拿了答题卡去找班主任,想让他帮忙看看问题出在哪里,顺带控诉一下打分的阅卷老师。
结果那天她刚表明来意,就看见她班主任挺着浑圆的肚子,老神在在地捧着茶杯吹一口气,“你终于来找我了啊。”
林栀不解。
程想凑近茶杯喝了一口茶,“不瞒你说,这几次你的语文都是我阅的卷...”
林栀不知道说什么好,本来是想来找班主任咨询一下顺带告点小状,结果他就是那个她在背后偷偷骂过的面目可憎的无良老师。
带着一丝你不欣赏我自有人会欣赏的赌气成分,林栀非但没改,还把个人特色发挥到了极致。
但接下来的几次月考,好死不死的,不知道是不是程想把她的试卷单拎了出来还是怎样,反正都落到了他手里。
像是和她杠上了,一直企图用低分敲醒她,告诉她不要剑走偏锋,套用模板才不会出错。
高胜寒从她的一沓卷子里翻找出她的语文答题卡,大致浏览了一遍后还给她。
答得很出色,但是作文至少拉低了二十分。
“考场上的这种文风确实不容易受老教师的青睐,他们更喜欢应试议论文。”
林栀闻言小声哦了一声,垮下肩去,心里闷闷的,怎么连他也这么说。
“但是很适合征文比赛啊。”
林栀垮下去的肩支楞起来,像只闻到肉味的小狗。
但下一秒垮得更厉害了。
一中理科成绩强劲,为了把没什么水花的文科名气也打一打,学校最近在为省里的白湖杯征文比赛筛选选手。
明明市赛和省赛分别在明年六月末和九月初,但为了鼓动士气,一中已经早早地开始预热。
可是市赛和省赛前,学校肯定会为了提高获奖率,集中时间组织选手分析前几届的获奖作品和吃透专家拟题。
虽然是创作类比赛,可到底也有规律可循,赛前的课程都是精华中的精华。
如果不参加课程,任由自己临场发挥,只会事倍功半。
可她还哪有什么空去掺和。
高胜寒救下她手中快被她抠烂的那张薄薄的纸,“不想试试?”
获奖作品可以直接出版,喜欢文字的人哪能没有一个出版梦呢。
但林栀还是摇了摇头,语气中有一分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不舍:“算了,等到了大学再去参加这种写作类的比赛吧。”
她下意识把喜欢的东西寄托给未来。
日暮西沉,窗外天色渐晚,林栀起身收拾书包,脸颊鼓鼓,有种自己和自己怄气的憋屈感。
高胜寒忍住想伸手戳瘪她脸颊的冲动,把她的答题卡递回去。
林栀垂眼接过,作文的分数甚是刺眼,愈发觉得作文考试就是明晃晃对文字的束缚和枷锁,但也决定不再和班主任继续犟下去,改变不了环境,只好改变自己。
拧开阳台门打算回去看生物网课,又想起来今天刘应斐会加班。
回头问高胜寒:“祝姨今晚是不是要值夜班啊?”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林栀心下一动,开始点菜“那我要吃你做的糖醋排骨!”
高胜寒会做饭,而且天赋极佳,烧得一手好菜。但是施展的机会不多,因为在他妈妈工作外不多的爱好里,最喜欢的就是下厨,做各种各样的饭。
有时还会杂糅些自己的创意进去,变着法子折腾着所有可以入口的食物。
只不过色香味哪样都不沾边。
高胜寒好奇为什么最普通的食材可以做得那么难吃,于是亲自去厨房琢磨。
他第一次做饭的时候,林栀闻着味就找过来了,流着口水主动要当小白鼠试吃。
这一吃就成了他的忠实粉丝。
高胜寒应声,又问了她还有什么想吃的菜。
林栀立马报上了菜名,逮住机会好好蹭一顿饭。
等她走后,高胜寒起身整理书桌,手下一顿,林栀只带走了答题卡,语文原卷掩在他的试卷中被她遗落。
写作那一版块上的几行导语被她勾画出关键词,下面跟着她手写的的作文标题。
勾画的笔触毫不间断地延伸向她写的几个汉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原本稍显凌乱的桌面很快变得整洁,试卷按类分好,林栀遗落下的语文试卷被摆放在最上面。
她在作文标题后面用红笔写了一个小小的“烦”,“烦”字后面还跟了几个表达情绪的感叹号。
应该是订正试卷时想起老师给的分数,一时发泄的产物。
高胜寒看着那个卡通版的红色字,已经能想象到她咬牙切齿不甘心的模样。
他提到白湖杯比赛时,明明想去两个字都快写她脸上了,眼睛亮得惊人,却又为了满足她妈妈的期待而压制自己。
这在某种程度上让他想到祝涵,曾经她也在为了他,为了满足一个孩子对于家庭的期待而维持着与高立川名存实亡的婚姻。如果不是他助推一把,说不定她的苏医生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黯然神伤。
林栀有的时候勇得可以,几头牛都拉不回她的决定。但有时又挺像只小乌龟,不用别人劝,自己就会慢吞吞把头缩回壳里。
她没有时间,可他有啊。
她去不了的课程,他替她听了再总结给她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