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淘再次掏出果核,这次是真的逃不了了,这是他们搜索的最后一个地方,死之前也要看看这定情信物。
在猴子眼中,这已经被他自己扭曲理解为花妖追求它的定情信物,它已经将花妖视为未婚妻了。
妖妖,虽然你当初死不要脸地追求我我是很不屑的,可是我现在已经接受你了,虽然你死不要脸硬要将那些美味的果子塞给我,虽然那时候我不情不愿地接受了,可是我现在好怀念,你能不能起来再给我一枚?
想着自己的妖妖闭着眼睛再也不能睁开,猴眼里竟然有了一滴眼泪。
妖妖,想不到我们还没有行房,你还没有给我生猴子我们就要死去了,我好不甘心啊。
“找到了!”
猴子一惊,眼泪都吓回去了,但是根据守恒定律,它的尿被吓出来了。
这个小树洞口,一个笑得狰狞的脸极其突兀,挡住了所有光芒的这张大饼脸此刻是散发着多么让猴子恐惧的光芒。
那紫色帅气出现的时候,猴子眼中所有的希望都失去了。
谁说猴子无情,只是它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
看着怀里的破布,想到花妖也要死了,想到现在依旧不知所踪的许空城,它突然感到很寂寞。
那种寂寞跟“黑夜降临,只有我孤身一人,洗尽铅华,看那灼日初升,却唯有我在”的感觉是一样的。
这只猴子突然感发了人一般的情绪,面对死亡,它竟然有了人类才有的啜泣,它低头抚摸着破布,即使将它的手冻得发麻了。
它脑海里,第一次觉得,就算是黑裳来救它了该有多好,可是现在只有它独自守株待捉,等待死亡。
罪恶的双手伸进不宽敞的小树洞,那饱含罪恶的伤痕一道道镶嵌了满满的杀虐罪恶。
不行!我不能!向死亡妥协!为了我的妖妖!为了我的小猴子!
上一刻低头啜泣的小猴子,下一刻立刻抬起头,换了一副凶神恶煞的嘴脸,露出那尖锐的猴牙。
对着那双之前让它恐惧无比的手,猴子的爪子疯狂抓咬,对着那大饼脸一顿狂挠。
“啊!你这小畜生!”
那人哪知道这之前还一副怂样的小猴子居然会为了它的妖妖拼命挠他啊,手上的帅气都没有覆盖完全,没保护好的地方全都添上了深深的猴抓痕。
小猴子以从来没有过的快速蹿出了小树洞,双腿一蹬,那轻轻的体重居然将大饼脸给蹬倒了。
妖妖!我要跟你亡命天涯!我一定救活你,你一定要给我生猴子!
在这样激烈的思想当中,小猴子的大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运转得迅速,那四肢配合出了一个自己从来没有想过的速度,就算是猎豹的速度也没有这么快啊。
“猴子在那!快捉住它!”
“捉住它!”
“给我报仇兄弟们!往死里打。”
小猴子这会还被自己的速度惊讶到,得意得向后做鬼脸。
妈啊,这给它吓了一个趔趄,来的人还有中级帅气的,别人的翅膀一个扇动,立刻就追到了自己后面。
面对包围住自己的成千上万人,小猴子害怕得颤抖起来,它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抱着怀中的破布,然后对着周围的人三百六十度地跪地磕头,唯有手中的破布不肯放开。
“那花妖呢?”
“这小猴子那么稀罕那破布,想必就在那破布里吧,兄弟们,将那花妖抢过来,动手!”
猴子吓傻了,可是听完他们的话脸上的恭维与害怕瞬间变成了一张凶狠的脸,看着步步紧逼的帅气,它的大脑急成了馄饨,瞄准一个还没有它身子一半大的空就蹿着钻了过去。
那速度,哪有帅气快,小猴子刚蹿出去,看到面前是一个悬崖,它正冲过去,独自面对死神的礼赞,在那敞开的怀抱中,冲向死亡的曙光,迎来地狱的牢笼。
想不到电视里播了无数次主角带着女主跳悬崖最后百分百生存率的戏份小猴子也能尝到。
回头就看见成千上万的帅气就在自己一掌之间的距离,恐怕还没在它掉落悬崖之前,它已经被这样巨大量的帅气轰死了。它的瞳孔中,惊恐布满了所有,它做的最后一个动作,就是紧紧抱住怀里的破布。
妖妖,我要跟你死在一起。
它的猴眼瞬间变成竖瞳,眼中渗发着异样的光芒,它的气息变得有威胁起来,让所有人莫名其妙地觉得恐惧。
但是那种威胁的气息,在第一个帅气打到它身上之后就消失了,那恐惧的气息弥漫了它的全身,它的恐惧战胜了全部,留着血的手臂紧紧地抱着手中的破布不放手。
静静等待死亡。
可是死亡看不上猴子。
下一刻,瞬间袭来的冰冷,彷如夏日里突然消失了太阳,降落了寒冰。
所有的帅气被冻住,每一个人都冻成了冰,那面容还停留在脸上,可是动作却留在了上一个世纪。
猴子掉落悬崖,玄天一步步走了上来,看着猴子掉落的场景。
水牢中,熟睡中的黑裳被血帅狰狞的笑声吵醒。
“如果你自己过来,我还能让你少受点罪。”
“别过去……”许空城心中揪成一块。
黑裳只是轻轻抚摸了他的脸,在上面轻轻地点了一下,“就算我不过去他也会捉我。”
细细的水声,是黑裳趟过去的步伐。
在另一个山头,这里原本就荒废无比。
可是原本在周边的村子中,起码还有人的热闹。
可是战火的笼罩,无疑为这原本就荒凉无比的山头罩上了一层灰蒙蒙的硝烟。
四周销声匿迹,村子房屋四毁散乱,能砸的都砸了,能杀的都杀光了,能抢的,也都抢得见底了。
原本孤独的只有这座山头,可是现在周围都在陪着它孤独。
荒烟当中,一个小孩子眼睛贼兮兮地看向四周,随后窜出去摘野果,这是战火中唯一幸存的小孩。
“我还就不信这座山真的就那么废!还能一个野果都摘不到不成!”
多久过去了,他还在战争的灾害中无法脱离,时刻过着警惕的生活,直到看到没有人才敢出来摘野果吃。
山上很荒凉,小孩子左顾右盼,山上满是废石泥土,扎着他**的脚板,可是他的脚板早就生了一层厚厚的茧,不锐利的刺还真别想刺进去。
他好不容易看到一棵野菜,眼睛发光的跑过去,刚想一股脑吃进去,却又想到了废墟当中还没吃饭的老母亲,于是将一半的野菜分出来,然后囫囵吞枣一般。
紧接着是呕吐的声音。
小孩子将另一半野菜狠狠摔在地上,随后狠狠地踩了几脚。
忽然孩子眼睛就亮了,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早已经被苦难包庇的眼睛,绽放了许久未有的奇特光芒。
“莲花!”小孩子欢欣鼓舞地跳起来,“这个地方居然有莲花!那么地下一定有莲藕!”
小孩子丝毫没有注意到莲花长在了两座坟墓上面,他眼中只看到了饱餐后的自己,一顿狂跑之后,小孩子迅速地掘开土地。
忽然一只手被他挖了出来,准确地说,那只手是自己伸出来的。
他吓坏了,更关键的是,他触摸不到那只手,他吓透了,整个身体向后摔倒。
“鬼!鬼!”
双眼的恐惧,远远多过漫天的星河。
只见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男生,近乎透明的他抬头看向远方,喃喃道:“我有危险……”
嗖!
小男孩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快的速度,快到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眼前的男生就已经消失了。
在小猴子快被帅气击中的时候,小男孩迅速钻进小猴子的体内。
那刻,竖起来的眼睛仿佛是沉睡已久的王者,那恐怖的眼神,看一眼就足以让人惊恐万分,只是那一刻,猴子忽然感到万分困倦,帅气砸到它身上的时候它还没有反应过来。
那个男性的灵魂沉睡在猴子的体内,他尝试挣扎着苏醒,即使自己马上会烟消云散。
但他知道,这只猴子死了,他也就死了,与其如此,倒不如让这只小猴子留下命来。
幸好的是,下一刻,万里冰封之势势如破竹,那个灵魂稳稳地沉睡下去,随着悬崖跌落下去。
猴子隐隐听到许空城的吼声,隐隐听到黑裳的痛苦惨叫,它听得心都揪了起来,越是如此,它就越是将花妖抱在怀里,它不能失去这个了。
并不是自然苏醒,而是那深入骨髓的寒冷将猴子逼醒的。
小淘看了看折了的右腿,那疼痛吓得它以为自己残废了,刚吓得跳起来,腿上就痛得要命。
它看到怀里没有了破布,着急死了,四处看来看去,终于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面找到了,当下就要死要活地爬了上去,笑得呲牙咧嘴地将破布包裹的冰棺捧在手上。
这时它一个不小心将破布甩了上去,破布和冰棺摔倒了它的腿上,疼得它不得了。
咦?
小淘愣住了,怎么似乎……没那么痛了,妖妖,是你在帮我止痛吗?
虽然冰冷,但是却让腿上的伤舒缓了很多,仔细感受上去,还有一种享受的感觉。
小淘揉了揉眼睛,似乎看到了世界奇观一般,一棵棵冰树让它兴奋不止。
冰山老林就在眼前!
小淘捧着破布,看着冰棺上光滑平面上的自己,傻傻地想到了未来自己的小猴子的模样。
妖妖,你有救了。
但一看那高度,再看自己受伤的腿,那痛苦,跟踢着高跟鞋逛街逛了一天,最后被通知还要继续逛的时候感觉是一样的。
“傻子。”
猴子汗毛竖起,谁?哪来的声音!
猴子四周看了看,警惕得不得了。
忽然它觉得声音是从身体里面传出来的,那眼神,跟见了鬼似的。
“白痴!”
啊!
猴子把自己身上的毛拨来拨去,像挑跳蚤一样,只是动作疯得多了。
在它的身后,一条凶猛的大蛇缓缓抬高它的脑袋,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小淘。
蛇体蠕动,上面的鳞片张缩间透露着一股危险的味道。
那血红的蛇信子吐在猴子脑袋后面,小淘一伸手就拍掉了它,头也不回地继续找着。
“有危险笨蛋!”
啊!又出现了!
猴子跳起来,吓得蛇头向后退去,撞到了一硬物上。
蟒蛇发怒了,它长长的身体在猴子身边围绕,而猴子本来只需要抬一眼就能看到的恐怖场景,就在它的专注中被忘却了。
那个声音叹息了一声,他知道这傻子没救了,他为了迅速赶到这里还没有恢复过来,但只要猴子出现生命危险,他是必须要出来一次的了。
蛇头正面对着猴子,它吐了吐蛇信子,贴到猴子鼻子上。
别闹!
猴子一手甩过去,疼得蟒蛇嘶叫。
小淘这时才发觉,面前有一条多么凶猛庞大的巨蛇,小淘浑身冷气冒出,阴冷从九渊地狱中抽取而出,从它的脚底涌入全身。
猴子尖叫一声,还没来得及逃就被大蛇一口吞下。
在那巨大的压力中,猴子全身有着一股淡淡的金光,如果不是这金光,它还没有被胃酸腐蚀而死,就已经被那巨大的压力碾死了。
蟒蛇眨巴眨巴眼睛,吃了只猴子还没有什么感觉,好像一点都不饱啊,它迅速转向,追着一只小鹿,迅速爬行过去。
那只鹿的速度,跟这条大蟒蛇的速度比起来完全不是对手,很快,两只鹿就进了肚子里面跟小淘作伴了。
只是小淘是活的,而鹿早就被挤压死了,只等待胃酸的腐蚀罢了。
冰谭边,一个雪白狐裘裹身的老婆婆用着冰谭的水清洗着自己雪白的头发。
“也不知道孙女怎么样了,”老婆婆感叹,“当初就不该让她去。”
一晃多少年过去了,她时日恐怕不多了,孙女却丝毫没有消息,清清冷冷的冰山老林,也只有两条蛇的陪伴,但是那又如何,没有人可以说话,她只有自言自语。
她等了这么多年了,等着等着也就习惯了,可是怎么也不习惯没有孙女在的时光。
一听到蛇行的声音,老婆婆眼中就眯出了笑意:“老小,回来啦?老大呢?”
小毒蛇爬到老婆婆面前,亲昵地伸出舌头舔舐着老婆婆布满皱纹的手。
“老大也回来了。”
老婆婆眼角的皱纹蕴含了深深的喜悦,这么多年,唯有这两条蛇一直忠诚地守在自己身边,老婆婆抚摸着比自己高得多的蟒蛇,尤其是摸了摸蟒蛇突出的肚子:“吃得撑了吧?叫你别吃那么多了,下次吃少点啊。”
蟒蛇打了个哈欠,倦意重重的样子,看得老婆婆眼里尽是宠溺:“困了?快回去睡吧。”
她眼中,蛇早就变成了她的孩子,除了孙女之外,也就这两条蛇最得她疼爱了。
水牢当中,黑裳再一次被抛下来,这次的力度比上一次都要猛烈,黑裳似乎一时半会之间还无法起来。
“大人改变主意了,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还不能劝服他的话,那么就让你死在他面前。”
血腥味更加浓厚,许空城有些难过,倘若他归服了,就算是假装归服,那么黑裳是不是就不用受这样的罪了呢?
“你还好吧?”
黑裳这次没有太多的痛叫,甚至只有一声冷哼罢了,相比第一次,她的反应倒是平静得多了,仿佛这次的痛楚远没有上次强烈。
“上次很痛吗?”
“并不是,”黑裳摇了摇头,“只是上次以为我会让你看见我那样丑陋的一面,上次脸上还是很好看,所以我很恐惧,但是既然已经毁了,再毁得彻底一点又有什么不同?”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覆盖那帐篷吗?”
许空城问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黑裳趟着水走过去,呼了呼自己的手,感觉她要把手上的整个冬天都吹走才肯罢休。
“我求他们的,我不想让你看到我那么丑的样子,”黑裳将侧边的身体靠了过来,下意识地要将脸靠到许空城的肩膀上,可是一下子就愣住了,小声地说:“我不能靠到你肩膀上了,真遗憾。”
黑裳语气当中有着遗憾。
之前她还有一边完整的脸可以靠,现在两边都不行了。
沉默了很久,许空城都不回答,黑裳也陪着他沉默,只是偶尔会很贴心地为许空城的身体呵呵气,让许空城不至于那么冷。
“你什么时候……”许空城停顿了下,黑裳的双眼也看了过来,那样沉重的开头,异样严肃的语气,他究竟想说什么?
“黑裳。”
“嗯,我在这,我一点也不冷,不用担心我,我不怕死,只要你心里能够记住,曾经有那么一个女子,在人前表现得强悍,在你面前却脱去伪装的外衣,曾经愿意为你去死,曾经在你心里留下那么一丝痕迹,这样我就很满足了。”
黑裳的语气很是娇弱,说到最后她哭泣起来:“我是多么爱你,我也多么想得到你的爱,可是我知道不可能,所以我满足了,我只希望,能在你的心里,有属于我给你制造的回忆。”
黑裳继续为许空城呵气,只是夹杂着些许的哭声,很压抑。
黑裳突然停下来,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又像是沙漠里只有最后一滴水的干渴旅人一样歇斯底里:“尽管我知道不可能,可是我死前还是想问你,我在你心中,真的那么不重要吗?我连让你归服的决定都无法做出?恐怕如果是你心中的那个人,你早就答应了吧?”
黑裳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越说到后面她越觉得委屈起来:“我用尽一切去爱你这样一个男人,难道连这一点付出都没有吗?就当安慰我,在我死之前,你就假装你愿意为了我归服,让我死而无憾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