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庄主亲自将他接回庄内,他们同为医门,于医理药理上颇为投契,此刻却不知如何开口,见曾经踌躇满志的好友如今失魂落魄,夏侯庄主一阵惨痛,他那平时不怎么看人的眼睛此时盛满哀痛,哑声道:“苏兄节哀。是我们唐突,不该如此武断为儿女安排婚事……”
苏药王没有回答,只急急道:“让我看一看他们。”
夏侯庄主当下急忙把苏药王引至前厅,苏冉冉和杨韵章的尸首已被暂时安置在此。苏药王见到不久前还青春鲜妍的女儿此时脸色惨白,再也没有那流转的眼波和淡淡的红晕,又见自己视为半子的杨韵章也是变成了冰冷的尸体,一时急血攻心,顿觉双腿支撑不住,不由对着两具尸体跪了下去。
夏侯庄主想搀扶他,却被苏药王一把推开,只从喉咙里呜咽道:“容我在这儿呆一会儿,晚一点去见庄主。”
夏侯庄主了然,屏退众仆,留苏药王一人在前厅。
苏药王从日中一直待到入夜时分,方才支起早已麻木的双腿,茫茫然去见夏侯庄主。他此时神智已恢复,大体接受了女儿和外甥死去的事实,当下整顿心绪,只想弄明白二人死去的详情。夏侯庄主细细说明,从苏冉冉到达山庄开始,一切都风平浪静,直到大婚前一夜出门宴,二人于深夜双双死在苏冉冉房中,没有一丝外伤,只有口中所验出的砒|霜之毒。当天的饮食已由武林众人见证查过,均无异样。若不是二人殉情,杨韵章何以入得女眷所在的后花园苏冉冉房中?
苏药王自然也是验过二人所中之毒的,自知是砒|霜无疑。但此时仍然疑窦丛生道:“夏侯庄主,我也不瞒你,若是这两个孩子果真有私情,殉情而死,那是苏某教养之过,合当由我给庄主赔罪。可是,这两个孩子是我看着长大,我们苏家虽不是礼仪官宦之家,但对子弟也是管教颇严,即使他们二人互有好感,也绝做不出大婚前夜自尽的事。”
夏侯庄主点头道:“我自然是信得过苏兄。但,出门宴当天我归云山庄一切无异,所请武林人士也都是名门,实在想不到有谁会去害他们,苏兄若信不过,我可去把当日在场之人都请来。”
苏药王默然,夏侯庄主已把大家都请来。众人留到今日也就是为了给苏药王一个交代,不一会儿,当日在场的明心法师,闻韬,丐帮罗长老,天机阁叶少阁主,云裳坊两位姑娘,并夏侯家的众人都聚集一堂,连待字闺中的夏侯白芷也一起出来。苏冉冉之死,她深受打击。
苏药王见众人已来齐,对大家作揖道:“这次苏某女儿和外甥命丧于此,苏某知众人心中定想是苏某管教不严,做出这等丑事。苏某难以自辩,但心中着实有一个疑问,如没有解开,实难相信二人是殉情而亡。”
夏侯庄主问道:“请明言。”
苏药王道:“我苏家别的不敢说,但于制药一道还是颇为精通。我们自知死生有命,行走武林,若是真遇上过不去的事,我们苏家子弟至少可以死得从容。故而我们每个苏家子弟都备有一粒苏氏绝命丹,无色无味,外面是蜡丸,里面是粉末,放于吃食酒水中也是十分容易,服下后无苦无痛,立刻殒命。我们苏氏家训此药只可在绝境时自己使用,万不能害人。若是小女和小甥果真生了私情,想要殉情,为何舍近求远,不服苏氏绝命丹,要去用寻常的砒|霜,还要忍受穿肠之苦。小女尤其畏疼,寻常伤痛尤不能忍,此生死关节,苏某实在想不通她为何弃家传绝命丹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