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抬头,一双含烟柳叶眼,鼻头小巧,唇薄而棱角分明,望之落落寡合,似有淡淡哀愁。她轻移莲步,也坐了下来。
姜眉看了一下这片竹林道:“已经把你最喜爱的院子拨给你住了,其他花魁住的几处院子,华贵的有,像这样雅致的就没有了。”
翠筠低下头道:“多谢姜副坊主。文举一事……是我轻敌了。”
姜眉摆摆手:“你也尽力了,那首七律也写得很好。只是没想到西坊的娘子剑走偏锋,博了个满堂彩。”
翠筠咬了咬嘴唇道:“我终究是比不上蝶舞娘子……”
“快别提她了。”姜眉啐道,“多好的资质,非要看不开寻短见,不然,我们东坊这几年早就压其他各坊一头了。”
“那西坊花魁娘子,是什么来头?”翠筠问道,“她文举已经摘得头筹,若是艺举也……那楚坊主的一番心思就白费了。”
“哼,这你倒不用担心。说到这艺举么,南北两坊的娘子都颇为了得。北坊的芙蓉娘子善歌,南坊的素馨娘子善舞,都是云裳坊的正宗。不过你既然在文举上胜了她们一筹,便也不用担心了。你的琵琶一绝,无论如何是不会输给她们的。那西坊娘子擅长的,却是歌舞戏。”姜眉面露带有鄙夷的喜色。
“歌舞戏?这是从哪儿想出来的?市井之流,不登大雅。”翠筠道。
“正是呢,也不知道西坊怎么想到送这么个人来。”姜眉笑道,“我已见过她,她扮的是那踏谣娘,从来的那一日起就穿着怪里怪气的胡服,面上敷着厚粉,扮着戏妆,疯疯癫癫的。”
翠筠轻轻一笑道:“我听说,那《踏谣娘》的歌舞戏,讲的就是个娘子和她郎君吵吵闹闹,哭哭啼啼。”
“我们虽是乐坊,却也是在江南文脉丰沛之地立足多年,这种不登大雅之堂的技艺,也就是西坊那种蛮荒之地才想得出来。”姜眉道。
翠筠笑道:“我听说,益州附近有不少西域小国,也有很多胡人,胡风开放疏朗,大概与此处大有不同。怪不得西坊娘子的词也做得出格。”
“嗨,她也不嫌害臊,在词里面就大剌剌写着投入男人怀里,哎呀呀真是……”
“倒也有几分真性情。那西坊娘子,果真一直扮着戏妆吗?”翠筠本来以为歌舞戏都不登大雅,但听得西坊娘子扮的是踏谣娘,心中也略有好奇。
“可不是嘛,那粉可白了,还在眼睛上画了好重的黑影。”姜眉道。
“那不是跟女鬼一样了?”翠筠扑哧一笑。
姜眉摇摇头:“哎,你别说,她的戏妆还挺好看的,远远看上去,眼睛格外大,水灵灵的,嘴唇也不像我们只点一点,而是画足了整个嘴唇,红艳艳的。只是只可远观,近看的话还是觉得妆太重了些。”
“欸,我听说北坊京都那边也是浓妆,女子都是敷几层白|粉的,斜红花钿也格外鲜艳些。最淡的就是我们江南这里了,从来只是略施薄粉。”翠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