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庭院深深
结束了一天公务的处理,王直走到自己的房子门前时,看着不远处还亮着灯的佐伊的小院子,鬼使神差地往那边走。
都这个点了,伊芙还没睡吗?不是说小孩子体力不够,睡得都早吗?
佐伊的小院白墙青瓦,长廊迂回,古色古香,与整个蜂巢岛的建筑风格都格格不入,但佐伊喜欢,谁也没敢说个不字。
院子和整座岛都格格不入的一大好处就是辨识度极高,哪怕没什么眼色的人都知道这座小院的主人是谁,不会轻易来侵扰。
借用白胡子一句话,佐伊先生的小院向来是最清净的,不管佐伊先生在不在,都没有不长眼的敢来这里打搅安宁。
王直刚刚踏进院门,就看见披着小斗篷的伊芙背对着他,踮脚去够长廊下的风铃,那是前些日子他闲来无事时拿给伊芙把玩的小物件,他还记得那天,是他抱着伊芙,两个人一起挂在那里的。
连王直的腰都到不了的小女孩搬了个凳子,但即使踩在凳子上踮着脚,今年才三岁多的她也还是够不到当时随手挂在屋檐下的风铃。
专心够风铃的伊芙没注意到王直的到来,王直蹑手蹑脚避过伊芙的视线范围,猛地从伊芙身后把她腾空抱起,让女孩坐在自己臂弯里,“我们伊芙还没睡呀?”
“被风吹醒了。”王直为她剪过的胡子扎在额头上有点痒,伊芙“咯咯”笑着,王直把她在手上颠了颠,把斗篷的绒毛边按在她的小脸旁边。“醒了之后睡不着?怎么出来了?”
海风“呜呜”地在长廊间穿行,风铃左摇右晃响个不停,伊芙的小脸红扑扑地,也不知道是因为够风铃久了太累,还是被风吹的;“今晚风好大,我怕风铃被吹坏,想把风铃带进房间再睡觉。”
“怎么会呢,就算坏了,我再给你买新的。”随手送的礼物被这样珍惜,王直说不开心是不可能的,他豪气地许诺完,抱着伊芙往房间里走。
“倒是你呀,风这么大,被吹病了又要喝药,不是和我说那些药不好喝吗?还是你又想喝药了?”
巴巴抱着王直脖子的伊芙吐了吐舌头,把小脑袋晃的像拨浪鼓一样,“不好喝,不想喝。”
王直去顶她的小脑袋,“那就不要生病,风铃不要就不要了。你不生病自然就不用喝药了。”
“可是那是王直特意带来给我的嘛。”女孩嘟嘟囔囔,“礼物都是心意,要好好珍惜的。”
王直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嗯……说得对。可是,药不苦了吗?”他调侃,“要是不苦,以后就不要喝完和我做鬼脸啊。”
“披了斗篷的,不会生病。”伊芙仰着头看他,“就这一次嘛。”
“嗯……好,就这一次哦。”王直随脚把门轻轻踢拢,带伊芙久了,连门都不用手关了,用脚就可以关上,也算是难得的生活小技巧。
把伊芙用被子绒毯里三层外三层裹好,王直满意地点头,“过几天佐伊先生他们就回来了,伊芙开不开心呀?”
说来也怪,明明只是隔着电话虫交流,身为船长的女儿,伊芙却分外喜欢佐伊先生。
听见佐伊他们要回来,伊芙显然很开心,但王直摁着她的脑袋,“快睡觉。”
王直从未体验过亲情和家人的味道,但在伊芙身上,他感受到了幸福,每每看着伊芙朝他笑得那样灿烂,他就突然很能理解纽盖特那家伙为什么那么向往家人。
这操蛋的世道,他们这些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朝不保夕地过,本来是不应该奢求这份幸福的。然而一旦尝过这份幸福,谁又能轻易放手?
谁能拒绝那样娇娇软软的伊芙向他们撒娇的样子呢?其他人王直不知道,但他自己不能。
见识过这世间最凶恶极端之徒,才明白这份纯白的温柔何其可贵。
看着伊芙揉着惺忪睡眼,慢慢沉入梦乡,王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在伊芙额头落下一个吻,“晚安,我的小公主。”
洛克斯主船到港,是一个灿烂的晴天。
以船长洛克斯为首,佐伊落后半步,干部们紧接其后,等级分明。
王直抱着昏昏欲睡的小女孩站在人群最前方,部下们有条不紊地主持着秩序,他的目光扫过人群中带着一群弟弟妹妹的佩罗斯佩罗,心下闪过夏洛特的孩子们在岛上的境遇。
玲玲和长面包长年跟随在洛克斯主船上,间或因为佐伊先生开口才会回一趟蜂巢岛,玲玲除了每隔一段时间会丢几个婴儿回来之外,几乎对这些孩子漠不关心。
不能带给她助力的孩子,于她就是无用者,得不到她一个眼神。什么血缘相系,都是大道理屁话,她有那个照顾孩子的时间,还不如多为佐伊先生做两件任务。
长面包还会定期送一些物资让夏洛特的这些孩子们能够保证衣食无忧,而玲玲不把已经能自由行动的、年长的佩罗斯佩罗他们丢进战场,一是因为佐伊发话,主船不要累赘,二是长面包劝她,这些孩子还能培养,再过几年,也许能有几个能堪大用的;玲玲这才勉强养下了这些孩子,而不是直接把他们丢进战场。
蜂巢岛从来不是什么太平的地方,血腥与纷争是这里永恒的主题,作为被干部母亲忽视的孩子,没有玲玲的看顾,如果不是年长的那几个孩子天赋还过得去,有着能够自保的力量,不能自保的又有年长的几个看顾,恐怕年幼的那些夏洛特未必长得成;至于其他人?不去谋算他们的命,已经是碍于玲玲的颜面上会过不去了。
不过那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王直毫不在意这些事情,他自己也是这样走过来的,甚至更差,玲玲的存在至少保证了这些孩子性命无忧,有衣有食,但王直自己却是真正挣扎在温饱和生死边缘之后侥幸活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