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无声而温馨的日子啊,究竟是在何时悄然遁去了身形?又是在何时,下定决心毁去她的来处?
嘘,让她在这场虚幻的美梦中沉醉小憩片刻吧。
失去父亲太久的女儿,已经足足二十年没有见过爱她至深的萨诺斯,哪怕只是一道剪影也没有过。 父亲,母亲,还有奶奶……
她已经,已经……
已经快要记不起他们的模样了。
幸好,幸好还能在梦中……再见一面。
室内寂然无声,清风抚平少女的眉头,欧泊就这样静静着注视着伊莲娜酣然安睡的脸颊,如一座无言的雕像坐在床边,挡去灼热阳光的直射。
欧泊注意到伊莲娜臂弯间紧紧搂着一只小熊,突然想起来很多年前的旧事。
那是一个同样阳光灿烂的下午,伊莲娜也是盖着薄毯午睡。
他进屋时,伊莲娜尚且没醒,他凑过去,也不见察觉。
那时,她眉宇间涌动着不安,显而易见进入了梦魇。
正巧放学回来的多拉格轻车熟路,把边上一个抱枕见缝插针地塞进伊莲娜怀里。
不过片刻功夫,伊莲娜的眉头就平缓了下去,呼吸也不再沉重。
他那时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想来,伊莲娜觉浅,有梦中多噩的毛病,而怀里抱着东西能够给她安全感,缓解她的梦魇。
正如此时,她抱着小熊,呼吸平稳,没有梦魇。
伊莲,我真高兴啊,你不再像多年之前一样,不再夜夜梦魇,不再总是忧思过重。
即使你忘却了我也没有关系,即使你另嫁他人又如何。
再多的不安恐惧,再多的贪婪欲求,在此刻都烟消云散。
因为啊,伊莲,对我而言,再没有什么能够比得上你的笑容。
欧泊的手悬在距离伊莲娜脸颊极近的半空,但或许是怕搅扰了她的好梦,他并不敢真的有所动作。
这样的情景维持了约摸半个小时,然后,少女迷蒙着睁开眼睛。
翡翠眼眸眼角微微上挑,欧泊的笑容一如多年之前,“睡得好吗,伊莲?”
伊莲娜睁大眼睛,是真的吓了个激灵。
这是梦吗?
欧泊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可是飞空岛!
少女匪夷所思地盯着眼前的男人,“你是疯子吗?知道这里是哪儿吗?”
“当然。”欧泊扬起笑容,眼前伊莲娜鲜活的表情对他来说就是一种安慰,足够他保持高昂的心情。
“你应该知道,一旦被史基发现,你很难离开这里。”甚至有可能搭上性命。
伊莲娜神情凝重,“据我所知,你虽然强悍,却不到单挑史基之后还能全须全尾走出飞空岛的地步才对。”
史基传说级海贼的声名可不是吹牛吹出来的,即使是纽盖特,单枪匹马在史基主场的飞空岛也有的头疼。
一来史基这些年虽然蛰伏,但实力绝对不能小觑;二来飞空海贼团的干部、依附史基的海贼里也有不少好手;一对多,又是客场作战,除非像叔叔那样用实力能碾压一切,否则,这一局险象环生。 欧泊不弱不假,能和史基拼一拼伊莲娜也信;但史基也非浪得虚名之辈,他俩对上,大概率两败俱伤,甚至是同归于尽。
欧泊又不是傻子,不应该不知道这些事。
可是他还是来了。
所以,到底是怎么样的事情,才值得欧泊一个人闯进飞空岛?
伊莲娜心里咯噔一下,联想到了佐伊的盘。
是了,史基都眼热的技术,世界政府和海军怎么会无动于衷呢?
佐伊用一个空盘把人耍的团团转……欧泊要是知道那盘是空的,怕是有的恼火。
少女颇为无奈地揉起额角,但她毕竟欠欧泊一个人情,对方似乎还是她姑姑的爱慕者,对她颇为关照。
不论是马林梵多时还是香波地岛时,这位对海贼以狠辣着称的中将对她都有一种奇异的柔和,哪怕亲眼目睹她与海贼有牵扯,知道她是纽盖特的妻子,也不曾改变过态度。
尽管不想说出口,但内心深处,伊莲娜是承他这份情的。
投桃报李,伊莲娜愿意信任他。
当然,交出盘是不可能的。
那是佐伊的遗物,对她而言意义不凡。
正当她想说些什么时,欧泊将食指抵在唇上,示意她不要说话,仔细听外头的动静。
伊莲娜一怔,随即展开领域向外扩展。
自到飞空岛以来,她就没怎么动用过领域的侦查功能,将感知范围大大收缩,这才没能及时发现外头的动静。
走廊上,名为弗斯的看守似乎察觉了什么,正仔细检查着走廊上的木板,并且不时望向客房所在的方向。
他已经离客卧极近了,似乎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敲门问询。
欧泊没有出声,伊莲娜的心却稍稍提起来了。
她压低声音,“你进来的时候没被发现吧?”
欧泊轻轻摇头,他已经收拾干净了一切痕迹,不会让任何人有察觉到的可能。
倒是走廊上这个守卫给他的感觉有些似曾相识……怎么观察怎么像他那个出任务的学生。
伊莲娜眼见着弗斯再叁观察,似乎是没发现什么,最后打消了疑心,重新退回楼道口。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