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哀家不答应呢。”太后问道。
迎熹目光一凛, 就义般说道:“臣女愿以死明志。”
“你……”太后心一沉。
纪敏骞听到迎熹已表明心志,便也说道:“微臣冒死进宫,早以为江小姐把命豁出去了,太后也年轻过想必能体会微臣之心, 还望太后成全。”
他重重朝地上磕了个头,“嘭”地一响, 迎熹心疼地转过头扶他。
太后把一切都看在眼底。
她扫了眼纪敏骞身上的内侍服, 点点头笑了。
好哇,原来宋琅就是这么解决这件事的,二人一明一暗, 就这样在她眼皮子底下把她的女儿给挟持了, 真是兵行险着, 出奇制胜。
她是年轻过,却没有爱过。
更不会理解这种拉着人一道去死的爱,到底有什么好。
可她也知道,以迎熹的性子,若非已经被纪敏骞忽悠的魂儿都丢了,是不会这样莽撞求她的,事已至此,无论她是苦口婆心的劝说,还是心狠手辣的拆散,都是没用的,迎熹听不进去。
太后来回踱步,噙着淡笑时不时看地上的二人一眼。
真是可笑,她英明一世,从不把任何男人放在眼里,连先帝也不过是她晚上爬的跳板,怎么生了个女儿却是个糊涂鬼,三言两语就被骗了。
“哀家答应你们的婚事。”踱步许久之后,太后停下来,看着他们说道。
迎熹与纪敏骞都是一怔,二人都没想到太后会如此果断便答应,这反倒让二人心里都隐隐不安起来。
太后像是看穿了他们,说道:“你们不用不安心,柍柍是哀家养大的,如同亲女儿一般,哀家总不至于眼睁睁看自己的女儿去死。”
说到这她屏退宫人,待人都退下之后,她看着纪敏骞说道:“纪敏骞,哀家不喜欢说废话,你要娶迎熹可以,但条件是
纪敏骞闻言,一颗心就如风吹树叶似的颤抖不止:“太后始终是微臣的主子。”
他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太后居高临下看着他,笑道:“你不愿也无妨,但哀家警告你,最好不要利用迎熹来对抗哀家,她是哀家的女儿,身上流淌着哀家的血脉,她现在单纯可欺,那是因为哀家不忍她体会苦难,但你若让她经历了那些,她必定有觉醒的一天,到时候你们俩就回不了头了。”
太后看向迎熹:“你跪在为娘面前,娘才懂,我就算有滔天的权力也无法护你一生的周全,我毕竟是要死在你前头的,我如此疼爱你,恨不得你永远不要接触这人间的阴暗面,即便我深知总有一天那些阴暗会亲自找上门来。当你跪在我面前,这一刻,我知道,它已经找上门来,我不能再护着你了,迎熹,你去经历,去感受吧。”
迎熹茫然地眨了眨她的眼睛,她很努力去感受,却还是不懂太后所说何意。
但她知道太后是这世上最疼爱她的人,连纪敏骞也比不了。
然则母女之爱,与夫妻之爱终究是不一样的。
对于前者,她得到的太多了,多到如洪水般快要将她淹没,可对于后者,她得到的又太少太少,好似山穷水尽处毫无生机般贫瘠荒芜。
纪敏骞听到太后的话心里也生波澜,却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他是绝不可能投靠太后的。
他在宋琅身边尚且能做个有头有脸的人,可若跟在太后身边,就只能当一条嗟来之食的狗了。赵家会一直压在他头上,太后对他的防备也会束缚他的手脚。
而就算没有这些,他也不会投靠她的。
他恨她。
从儿时离家进宫当质子,无数次在森然的宫殿里哭醒时,他便深深恨她。
至于迎熹……
她这样的软骨头,饶是觉醒又能怎样?他们之间就是回不了头,又能如何?
她只不过是一个有利用价值的女人而已,性子软弱又不够貌美,若非是太后之女,他对她怕是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迎熹与纪敏骞都向太后深深叩头深拜。
太后默然转身进殿,纪敏骞察觉到了,直起了身子,又把迎熹扶起来。
随后迎熹回她的寝殿,而纪敏骞则来到宋琅宫中。
纪敏骞进来就见宋琅躺在软榻上,明黄色的寝袍衣领大开,他的长发披散着,刚清洗完的样子,曲瑛在身后为他沥发,轻罗则轻轻捶着他的腿。
宋琅瞭起眼皮看到他进来,便屏退她们二人。
曲瑛离开时与纪敏骞悄然对视一眼,很快便移开目光。
“陛下,太后同意我与迎熹之事了。”纪敏骞说道。
宋琅并不意外:“朕知道。”
纪敏骞犹豫一会儿又说:“太后试图拉拢微臣,不过微臣仍然站在陛下这一边。”
“她哪是真心拉拢你,不过是借着你来敲打朕,想让朕安分一点,不要再搞拉帮结派的小动作。”宋琅随手拾起曲瑛方才拿的棉布,接着擦发。
纪敏骞叹道:“陛下圣明。”
宋琅忽然说道:“日后你和江家那边走动就方便多了,江棣江楼兄弟手下有不少忠臣可用,另外赵新的那个庶弟赵辞,被调到锡州在他二哥赵迎手下当差了,此人因是庶子极其不被重视,曾多次向朕投诚,想来个富贵险中求,他固然能力平平,可赵家兄弟阋墙,若他能与朕里应外合,倒也是一桩功劳。”
纪敏骞说:“是,微臣明白。”
话刚落,外头有人传话道:“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宋琅与纪敏骞对视一眼,宋琅回道:“告诉皇后,朕今日已宣了荣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