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连装都不肯装一下。
宋琅喉结滚了滚,慢慢地向后退了几步。
他知道,与她多说无益。
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门打开,恰好星垂端茶要进来,迎头看宋琅出门,她怔了一下。
宋琅正在气头上,见她挡在门口,抬脚就是一踹。
星垂被他这一记窝心脚踢得跌倒在地,茶盏碎了一地,她亦跌倒滚落台阶。
江柍听见动静,忙不迭出门来瞧。
却见宋琅气汹汹离开,而星垂被几个宫娥七手八脚扶起来。
江柍亦上前扶起星垂,目光却紧紧盯着宋琅离开的背影,愁思乱如麻。
宋琅出了升平殿,未乘轿辇,带着怒气大步往含元殿走。
祁世连同几十个太监宫女,各执器皿,在后头小跑跟上来。
祁世连连劝道:“陛下走慢些,小心身子。”
宋琅阴沉着一张脸,说道:“告诉御膳房,连续三日都不许给福宁宫那个老婆子饭吃!”
祁世心咯噔一下。
自从太后失势被圈禁于福宁宫后,宋琅但凡不顺意,便会在太后的吃食上克扣减免,这一招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可吃饭睡觉是人之本能,这是最磋磨人心的法子。
他知道这次的报复不是因为朝堂琐事,而是因为江柍。
刚才在升平殿,宋琅和江柍的争执他隔着窗都听到了,江柍说他变了,可作为与这位年轻帝王接触最多的人,他太知道,宋琅一直都是这样的。
太后掌权时,他战战兢兢,唯恐太后是第二个吕后,稍不顺心就会要了他的小命。
可当太后倒台,他手握实权后,他更是日夜难安,每每梦到有人杀进宫里,都会惊惧醒来,再难安睡。
为肃清朝堂,他开始杀人不眨眼。
表面残暴,不过是为了掩盖内里的慌乱。
祁世看得清清楚楚,宋琅最怕的事情,便是太后的势力会死灰复燃,把他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都拿走。
而江柍,恰好是长在他恐惧里的一道伤疤。
江柍从来都是宋琅计划里的一部分,当初夺权,如今固权,归根结底江柍都占一半原因。
只因当初,江柍是他深渊之中唯一的孤舟,是他十年饮冰都难凉的热血。
说到底,宋琅痛恨太后是应该的。
若非是太后,宋琅怎会变成如此偏执压抑,扭曲阴鸷的性子?若非是太后,宋琅也不必眼睁睁看着青梅竹马的江柍远赴和亲,在他人身下辗转承欢,与自己再无可能。
祁世只道:“太后用不用膳不要紧,要紧的是陛下您呐,您本就多梦少眠,这几日天儿一热,连饭也很少用了,这样可不行,奴才看着心疼。”
宋琅步子一顿,接着慢了下来,扭头看了祁世一眼。
无论是谄媚还是真心,这种时候也唯有祁世会关心他是否吃好睡饱。
他寂然无言,闷头走进宫中,心中怒火刚刚缓解,偏生一进含元殿便见曲瑛在喂大影壁旁鱼缸里的两尾鱼。
曲瑛与江柍相似的脸,又挑起了宋琅的火气。
他不耐烦道:“你们都滚出去。”
众人行礼退下。
他又道:“绫罗留下。”
曲瑛刚走到门边,闻言住了脚,转身问道:“陛下何事吩咐?”
宋琅靠在大红金钱蟒闪缎引枕上,将脚踩在罗汉床边沿,朝她招了招手。
曲瑛意会,迈步向他走来。
他却叫停她,道:“跪过来。”
曲瑛一怔,愣着看向宋琅。
宋琅眉眼间全是戾气,眼尾微微上挑着,比起冷漠更应该用残忍形容。
曲瑛已许久没有侍寝,自从公主归国之后。
今日她不知宋琅为何突然又想起她来。
她想不透,也没时间多想,只能依言跪下,而后用膝盖代替双脚,一步步挪到宋琅的面前。
直到离他半米之遥。
宋琅忽然用脚尖,点在她胸口上,示意她可以停下。
曲瑛轻柔又颤抖叫道:“陛下。”
宋琅的脚尖一路往上,勾起了她的下巴:“你的手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