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迎熹已是落了泪:“可我能做什么呢,我对不起母后,也对不起孩子,我现在死也不能死……”
“你糊涂啊!”江柍正色道,“什么叫死也不能死?俗话说,好死还不如赖活着呢,如今那些伤害你的人都还活得好好的,你又何必求死?方才我还觉得你有血性,这会子倒又迷了,你究竟是怎么想的?若总这样矛盾,岂非日日遭受折磨。”
迎熹先是被江柍凶得愣住了。
而后咧嘴,又是无声恸哭。
江柍见她这样,也知道自己话说重了。
迎熹到底是十七年来被保护的太好,没有遭受过任何风吹雨打,意志软弱些也是有的。
何况有些事,似懂非懂是一回事,彻底想明白是一回事,想明白又能付诸行动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江柍想起一件事来,缓了缓开口道:“福王的事你听说没有?”
迎熹微愣,眼神一片茫然,摇了摇头。
江柍叹道:“人人都道福王疯了,还裸着甚至跑出王府,在大街上与乞丐抢食,甚至当众如厕……可我始终觉得,这背后应该与宋琅脱不了干系,现在朝中与福王曾有过交情的官员无不惶然。”
迎熹听到前几句,惊讶骇然地张了大嘴,半天说不出话。
江柍观察着她的神情,又道:“迎熹,你想报仇吗。”
这句话终于说了出来。
碧霄去见太后,她来见迎熹。
这才是她今日的真正目的。
她看了眼窗外,确定安全后,起身走到迎熹身旁,直视着她的眼睛。
压低声音道:“此刻你能相信的人只有我了不是吗,唯有我还能有机会,救你,你的母亲,还有你的女儿脱离苦海。”
迎熹红着眼睛看向她,不太懂她的意思。
江柍又道:“你只用做一件事
迎熹瞪着眼睛,忘记眨眼,忘记呼吸。
听江柍充满蛊惑的声音响起:“我会想办法,让皇兄发现这些信。”
一出离间计。
迎熹听懂了,却满是惊骇无措,久久未动。
江柍直起身子,睨着她,选择以一个简单的借口解释这一切:“陛下想强纳于我,我只能自救,让太后重掌大权,大家都好。”
想说的话都已说完,她转过身,在离开之前,又道:“我只是提议,愿不愿意全在你。”
“……”迎熹愣在那里。
江柍推门出去。
举头望了眼太阳,今日倒不冷,也无风。
有个侍女见江柍如此,便机灵一笑,问道:“今日天气好,正巧前厅还未开席,不如公主到园子里逛逛?我们院子的翠竹长得极好。”
听到有竹子,江柍心下一动。
扶銮殿里种遍人世间最好的潇湘竹,千百竿交映着,遮掩了宫墙,饶是万物凋敝的冬天,也轰轰烈烈地绿着。
她来了兴致,便随那小侍女,往园子里去。
来到竹林,虽已经有心理准备这里的竹子不会比扶銮殿里的那些好,但还是小小失望。
她招招手,屏退众人,只留星垂月涌在竹林入口处守着,独自沿着小径往那竹林深处走去。
星垂月涌自然也想到扶銮殿的潇湘竹,知晓江柍定然回忆起往事,便依言没有跟过去。
江柍兀自往前走,低头搅着帕子,好像什么都在脑袋里乱成了一团麻,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大脑一片空白。
还未走几步,只听有人唤:“爱爱。”
好熟悉的声音。
她循着声音的来源,抬头看去,只见一身小厮打扮的沈子枭,正站在那竹叶纷飞处。
这一刻,沉默震耳欲聋。
江柍犹然在惊诧之中。
沈子枭却已经张开双臂,笑着看向她,等待她飞奔入怀。
那眼神好似在说
江柍骤然明白这都不是梦。
她泪如雨下,想动弹,却动弹不得。
沈子枭蹙眉,忍下一股翻涌而来的痛楚,走上前去,将她深深地,深深地抱进怀里。
手劲之大,好似要把她揉进骨血之中,把她嵌在身体里,再不能分开。
江柍死咬着唇。
人在哭到难以自抑的时候,很难不发出声音,她快把嘴唇咬破了,还是有抽噎声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