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婳高兴了一小会儿,又板起脸让陆太医把管住自己的嘴,若传出半点风声,她必杀无赦。
萧鸾一踏出宫门,对成国公府的清算便正式开始,但给她的信从未断过。
每次都是满满一页,倒是让她想起他第一次出征的模样。
那时他还不是靖王,跟随老成国公到东南打倭寇。战事再胶着,他还是能腾出时间给她写信,每过三四天就来一封。
也不知道爷爷知不知情,要是知道肯定气得要打断他的手。
结璃见她在笑,不禁问道:“娘娘是在想小皇子吗?”
沈婳抚上微微显怀的小腹:“不吵不闹,肯定是个漂亮的小公主。”
结璃一愣,继而眼睛亮起来。
沈婳说过,她肚子只会生出男孩。
如果生出来是女孩,她会拿从宫外找来的婴儿调换。
她要的不是血脉,而是权力。
如今她改变了想法,结璃自然为她感到高兴。
“娘娘真的不打算告诉陛下吗?”
沈婳摇头:“没必要,让他好好打仗就是。”
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消息外泄的危险,她不能让外人知道自己怀有龙种,否则沈正平必定会拿她威胁萧鸾放过成国公府。
沈正平一天不死,她永远摆脱不了这个愚蠢碍事的父亲。
父女总是相似的,她防备着沈正平,沈正平何尝不会对她留一手。
感觉到胎动的那天,沈婳再次秘密召陆太医进宫。
为她请过平安脉后,太医突然五体投地地跪在她床前:“娘娘,求您劝劝国公爷,让他放了微臣一家吧。”
陆太医是她提拔的,但外面的人都将她与成国公府看成一体,难以挣脱束缚。
沈婳淡漠地看着他的乌纱帽:“他让你带什么话?”
“国公爷说,他也不想看见外孙出事。”
*
外人进出皇宫萧鸾不可能不知情,沈婳干脆不隐瞒,大大方方召沈正平入宫。
颐华宫里只有父女二人,沈正平没有跪下,一上来就是满嘴的责备:“沈婳,你就这样心安理得坐在皇宫看全家受罪?”
沈婳冷笑:“如果没有本宫,成国公府早就败在你这个废物的手中,你非但不感激本宫让你过了十数年鼎盛日子,还敢质问本宫?”
“混账!我是你爹!”沈正平一手推到旁边的博古架,“要不是我训练你,你能攀上萧家两兄弟当皇后?早知你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我就该把你掐死!”
“训练我?”沈婳哈哈大笑,“你所谓的训练,就是把国公府家的嫡女调教成妓|女吗!”
她扫落小几上的书册:“别家小姐学的都是琴棋书画,而我从小就跟着你买回来的扬州瘦马学房中术,你不害臊我还嫌丢脸!”
“我是成国公府唯一的嫡女,却过得比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庶子庶女还污秽肮脏!你还想让我救你?”
她娘死得早,是被围在沈正平身边的莺莺燕燕气死的。
临死前,那个脸色蜡黄的美妇人用平生没有过的力气紧紧抓着她的手:“婳婳,娘没有本事,也不争不求什么了。但至少,至少要让娘的牌位能放在你沈家的祠堂,这样娘就满足了……”
说完,她咽气而去,留沈婳孓然一人面对满府的水深火热。
为了让娘的牌位立在沈家祠堂,她不得不听从父亲的指令,像妓|女一样学习那些耻辱的东西。
沈正平带她去见其他达官世族,天潢贵胄,利用联姻巩固成国公府的影响力。
她与萧鸾的相识,也是在那个时候。
彼时的萧鸾还只是个纨绔三皇弟,每天提笼架鸟,斗鸡走狗,沈婳跟着他每天到处玩乐,那是她人生不可多得的最快乐时光。
但嫁给萧鸾摆脱不了成国公的控制,她要当皇后,让天下人都成为她的臣下,她的母亲的牌位才能稳坐家祠之中。
她做到了,可当萧鸾问她高不高兴时,她却差点潸然泪下。
怎么可能高兴?
这一生她都是在为别人而活,为了摆脱父亲而活,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沾了满手鲜血,被噩梦折磨得几近疯魔。
现在,她想为自己而活。
“本宫前路锦绣,为什么要管你死活?”沈婳笑容狰狞,“天底下没有人比我更想看你被五马分尸!”
沈正平被她怨怼苛责气得怒火中烧,捂着胸口“你”了好几声,差点背过气去。
但很快,他又平复下怒气,冷嗤:“你敢跟我嚣张,不过是仗着萧鸾对你的一点点旧情和龙种。如果你肚子里的种不是他的……”
“放肆!”沈婳下意识护住肚子,“皇威是你能污蔑藐视的吗!就凭你这句话,本宫现在就能将你杖毙!”
父女二人彻底撕破脸皮,沈正平已无所顾忌:“你以为自己真能拔掉我所有眼线?这后宫多的是我的人,你吃下去的每一顿膳食我都下了能让你延迟一个月生产的药。”
沈婳脸色一白,腹中的孩子似乎也感觉到她的情绪,不停绞扭着她。
“怕了?”沈正平疯狂大笑,“你自己也明白,萧鸾对你永远有一根刺,他不可能全身心信任你,至少在皇室血脉上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