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琳,你说,你们协会的这个邮戳有没有被人伪造的可能?”
冒险家协会,荧接过凯瑟琳取出来的那厚厚一摞信,指着信封上的邮戳问道。
这些信件大都来自同一个人,达达利亚。
她在化城郭养了一周的伤,直到现在才有空来冒险家协会取邮件。
冒险家协会代收的邮件一旦超过保管期限就要开始收取仓储费,她险些逾期。
“请放心,我们冒险家协会具备全提瓦特最完善的跨国邮政系统,每份邮件都有自己专属的编号,是绝对不会出现这种低级错误的。”
面前的仿生人偶明明在微笑,荧却莫名觉得在这公式化的笑容下隐藏了无数个白眼。
她只好灰溜溜地抱着那堆邮件回了尘歌壶。
…好沉重,不知道这堆大大小小的包裹里面都装了些什么,光是把这些箱子搬回壶里,她刚痊愈的胳膊和腰就感觉又要断了。
虽然有考虑过要不要把达达利亚寄来的东西直接退回去,但她还是想看看他为自己这几天的去向准备了什么样的说辞。
现在荧一想起达达利亚当时受伤的眼神,心里都还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或许他真是被冤枉的也说不定。
她绝对没有要包庇他的意思…!只是想调查清楚事情的真相。
若是能从中发现端倪和破绽,也好趁早对他死心,当断不断的只会影响她拔剑的速度。
第一封信。
“致我最最最亲爱的伙伴:
抱歉,今晚可能回不去了,这边的事情比我预想中的还要复杂许多…但愿你今天有乖乖听我的话没跟那个来历不明的小鬼一起出门到处乱跑。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插手你交朋友的事,但千万要小心那个小鬼——我承认我派人调查了他的底细——他们什么都没查到,连愚人众情报网络都查不出来的一个人,你说我能放心让你跟他玩么?
千万不要觉得我在乱吃醋…好吧我确实吃醋了,我是很认真地在跟你讲这件事!不许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你绝对会的!!)
这里的辣椒酱好辣,我吃不太来,想着你可能会喜欢,就给你寄一瓶尝尝鲜,不许多吃,吃多了一会肚子又要疼了。
虽然今天你把我咬伤了,但还是吻你,哼。
很严肃很认真的达达利亚
阿贾克斯”
第二封信。
“……
不想工作了,好无聊,好想回家,这里连架都没得打,要是你也在就好了…我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无聊,毕竟只要跟着你就有架可打,不是吗?
给你写这封信的时候,我正躺在田埂上偷懒,旁边就是一大片玉米地,叶子和穗子一起被风吹起来的时候还挺好看的,让我想起老家的麦子了,下次带你来看。
这里的老乡可热情了,见我是外地人,还招待我一起掰玉米玩,免费体验农家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玉米地,我们那的气候种不了这种作物,之前有官员提议在至冬大面积种植玉米,还被潘塔罗涅阴阳怪气了一通。
你昨天没有给我写回信,是不是生气了?还是说,你又把写好的回信藏着掖着不寄给我?你发现了没,你桌子上的那封信不见了,哈哈,是我拿走的。
你信里写的「双开门衣橱」是什么意思?人再怎么健硕,也不可能练成长方形啊…好吧,既然你不喜欢那样的,我就只练一点点。 随信奉上甜玉米一箱,每一根都是我亲手掰下来的!还是生的,切记一定要煮熟了再吃,吃的时候记得剥掉外皮和须须,一次不能吃太多根,会消化不良的。
吻你。
今天也特别想你的达达利亚
阿贾克斯”
第三封信。
“……
今天吃到了闻起来很奇怪的水果…但忍耐着吃第二口的时候,又觉得入口带了点奶香味,好神奇。
本来想寄一箱给你尝尝的,但快递不给寄,说是快递员嗅觉敏感受不得这种刺激——他们家的快递员是猫么?
纳塔这边有天然的温泉,泡起来很舒服,下次我们一起来这边度假吧?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泡的时候总有一群长得像长毛土豆又像猪的生物围着我,难道是怪我抢了它们的地盘?老乡说这是当地一种叫水猪的动物,这名字起得真贴切。
已经第三天了,你还是没给我写回信,日落果就真的那么好吃吗?给你寄了箱酪梨换换口味,日落果再好吃,吃多了也总是会腻的,不是么?
今天不想吻你。
虽然你不想我但是我还是想你了的达达利亚
阿贾克斯”
将看完的信纸一张张迭好装回信封后,荧又在书桌前一个人坐了很久。
…这又是寄信又是寄特产的,他是旅行小狐狸么。
什么免费农家乐,这笨蛋分明是被老乡当成野生劳动力骗去帮他们掰玉米了——末了还让他带走一箱,也不算白干一场。
哼,她又不是没吃过玉米,才不会笨到连着皮和须须一起吃掉,还用得着他教?她在他心里难道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白痴么。
他写信就写信,怎么还和日落果较上劲了?
荧想了半天,都没能将自己哪个朋友和日落果联系起来…再说哪有人会长得像日落果?这也未免太抽象了。
她想着想着,思绪就又回到了达达利亚身上。
光是想象一只背着一大包特产的小狐狸努力踮着脚趴在冒险家协会的柜台上写信时的画面,她就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意识到自己在因什么而笑之后,荧脸上的笑戛然而止,眼睛里的神采也逐渐变得暗淡。
如果哥哥还在,她现在该有多幸福啊。
她甚至都不奢求自己能说服哥哥回来团聚,只要他能平平安安的就心满意足了,至少让她知道…她不是自己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
就算达达利亚有出差纳塔的不在场证明,两个人也已经不可能了,她昨天才把他给打了一顿…还用剑捅了他……
也不知道他胸口的伤好一点没有…应该没戳着内脏,但他出了好多血…衣襟和围裙都被染红了,他一定很疼吧?
如果那天她再冷静一点,再心软一点,不要那么犟,开口承认一句爱他,两个人是不是就能坐下来好好谈谈了。
最后一封信的日期是她回来的前一天,他果真如他自己所说过的那样,生气了就再也不给她写信了。
他…一定对自己很失望。 那天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假如,假如那个人真的不是他——
不对!不能再继续想他了,再这么为他开脱下去她都快要把自己给说服了!
…断了也好,就算哥哥不是他亲手所杀,他作为愚人众执行官也难逃其咎,就算他什么都没做,也是愚人众投放过来用来迷惑她的糖衣炮弹。
纳塔的不在场证明也未必就不能伪造,他们愚人众不是也有自己的传送网络么。
既然她想动多托雷,那势必就要站到愚人众的对立面。
无论如何,她都已经不能和他在一起了。
没有保护好哥哥,自己也没资格独自幸福,况且…她不能保证自己以后在和达达利亚相处的过程中不去想起哥哥的死因,不去因此记恨他。
她自我矛盾地开解调理了半天,结果思绪越绕越乱,脑壳都开始疼了。
——不行,心里还是堵得慌,起来去壶里散散步吧。
荧绝望地发现,不管她往哪走,都无法摆脱达达利亚对她的影响。
她才离开短短几天,尘歌壶里就遍布了达达利亚留下的痕迹,她想控制住自己不去想他都难。
那家伙似乎趁她不在,往她壶里添置了一大堆东西,乍看说不上来有什么变化,一细看哪哪都不同。
布局大致上没改变,但就是比她在的时候要整洁许多。
平时壶里用来放音乐的千籁至音上被盖了块棉布防尘…还是至冬小碎花款的,有点土土的,但却让人感觉很温馨。
荧之前在达达利亚家也见过很多类似的花布,兴许是常年气候严寒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鲜花,至冬人特别喜爱这种颜色艳丽的花卉图案,家里墙纸桌布也大多都是碎花的。
厨房里则多了一大堆五花八门的佐料和厨具,如外来物种一般入侵了她的生活。
她的那些平价茶包茶叶碎他看不上也没直接丢掉,而是找了几个漂亮的铁罐收纳起来,又在旁边摆上了他自己平时喝的茶叶和必备的糖罐。
菜刀也多了好几把,再也不怕切出来的水果串味了——比如蒜味的西瓜,生姜味的苹果什么的。
锅更是多得连灶台都放不下,除了炉灶上已经用亚麻籽油开锅养好的铸铁锅,墙壁上还悬挂着好几口材质不同的锅…就连她以前那口锅底有些生锈的廉价铁锅,都被他保养得焕然一新。
窗台上摆着几盆陌生的水培植物,仔细一看,原来是之前她放到发芽的土豆和洋葱,被他用空牛奶瓶和空罐头养了起来。
墙边堆了些砖块,他似乎是想等自己一起来落成之前提到过的那个烤炉……
院子里的那棵日落果树不知所踪,一棵半死不活的泡泡桔树顶替了它原先的位置。
…日落果招他惹他了?她费了老大的劲才把它移植进尘歌壶,就为了随时能吃到口新鲜的日落果。
猪圈里的猪好像又胖了回来,看起来油光水滑的,跟做了美容似的,这些天一直都是他在帮忙照顾吗?她家派蒙连煮猪食都恨不得偷吃上半盆,之前让她一个人看家,猪活生生被饿瘦了许多,绝对不是她喂的。
这些东西都要给他一起寄回去吗?荧光是想到打包就觉得眼前一黑。
…还是折算成摩拉给他转账过去吧,想到那人买的东西定然都不便宜,她又是一阵心如刀割。
这尘歌壶是彻底没法待了,荧只能背着手,认命地转身回了卧室。
夜里没什么事做,她只好提前洗澡上床睡觉。
躺在床上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她心烦意乱地调整着枕头的形状,手指无意间摸到枕头的一角,感觉有些粗糙,她侧头看了眼,惊得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枕头边边上不知何时被绣了个得意洋洋的小狐狸。
她赶紧打开衣柜检查自己的衣物,谢天谢地,这小狐狸绣花还没波及到内衣内裤上。
啊啊啊这个笨蛋!这几天都在她壶里干了些什么!
她先是气恼,然后又觉得他这种行为幼稚得好笑,最后只剩怅然和低落沉淀在脸上。
也不知道达达利亚现在在干嘛?是不是顶着胸口的伤又回去给愚人众当劳工苦力了。
对他的思念就像重力一样不可避免,却也无可奈何。
…她只是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想他了。
那天晚上荧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十分下贱地抱着达达利亚的大腿哭着求他不要走不要离开自己,梦里的达达利亚显得格外冷漠,不耐烦地将她一脚踹开后,就再也没回过头,只留给她一个决绝的背影。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的枕头湿了一大片,一定是睡觉的时候没闭上嘴流出来的口水。
…为什么她就连在梦里都这么惨?
抱着大腿求他这种事情,她才不会做!这辈子下辈子都不会!一定是自己内心的愧疚导致的!
任凭荧再怎么焦虑,扳倒博士的大业一时半会也完不成,现在的她还是太弱小了。
在完成复仇之前,日子还是得照样过下去,总不能一直一蹶不振地躲在尘歌壶里——成天趴床上哭可不会变强。
做完日常委托后,荧提着一大袋刚从集市上买来的东西出现在散兵的寝室。
因为是男寝,她担心贸然闯入会引起学生恐慌,所以每次都贴心地从外面爬树翻窗进来。
散兵凭运气抽签自己一个人分到了二人间,多出来的那张床刚好可以给小孩睡。
“阿毛呢,我们小阿毛去哪了?”荧熟门熟路地从他的书桌上跳下来,跟回自己家一样不客气,“我给他带了些衣服和生活用品。”
原本整洁的桌面顿时被她弄得一团乱,就连纸笔都掉到了地上。
她进来的时候,散兵正坐在床边看一份文书,见到她把自己的文具弄得乱七八糟,也只是皱了下眉头——他已经习惯被她这样打扰了。
散兵走过去将凌乱的桌面收拾好,顺手把窗帘给拉上了。
“怎么只有你一人在?”荧在这间不大的寝室里转了几圈也没能找到那孩子的踪迹,“你是不是嫌麻烦偷偷把他扔掉了?”
“…我白天要上课,把他送到小吉祥草王那看书学习去了。”
散兵不加掩饰地对荧翻了个白眼,这人还有脸问,每次捡到东西往别人那一丢就不管事了。
送过去也好,省得小吉祥草王一天到晚闲着无聊,没事就把他叫过去问话,不是问他旅行者最近在干嘛,就是问他们上次一起出门的细节,比如旅行者伤着哪里没有呀,旅行者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过得不开心……最后再语重心长地叮嘱他要好好和旅行者相处,不要天天垮着个脸好像人家欠他的一样。
…与其说是暗中的助力,不如说是用来暗中观察旅行者行为的远程摄像头。
他只好像个不受宠的嫔妃那样听着太后苦口婆心的训话,到头来还要被某个昏君谴责自己不管孩子。
她这人总是这样,捡回来的东西偶尔心血来潮记起来了就过来看一眼,平时连封信都不知道写。
散兵扫了眼她带来的那些东西:“小孩子的衣服没必要买这么多,他长得快,再过几个月就穿不下了。”
“没事,我买大了几个尺寸,够我们阿毛穿好久了。”
见散兵看过来,荧下意识地把袋子往身后藏了藏,袋子里除了生活用品,底下还夹带了一堆小孩子喜欢吃的垃圾食品,她没敢拿出来,怕被他骂。 散兵早就看到她偷偷摸摸藏起来的那些零食了,他也懒得戳穿,小孩子只要看过一次两次牙医就知道蛀牙的严重性了,根本用不着他管教。
将自己带来的那堆东西往散兵桌子上一放,荧大大咧咧地坐到他旁边:“你在复习?要不要帮你抽查考点。”
“呵,就那点内容还需要背?”见她没有立刻要走的意思,散兵稍稍缓和了口气,“…这是天领奉行那边寄来的调查报告。”
荧刚想凑过去跟他一起看,散兵就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那样猛地站了起来:“自己拿着看,我去泡茶。”
她莫名其妙地接过了那份文书:“哦。”
他怎么一惊一乍的?算了,不管他了,一定是见她挨过来洁癖又发作了,还是看报告要紧。
这份文书的字迹有点眼熟,莫非案子是平藏经手的?
如果是他的话,她也就放心了。
据调查报告中所述,这孩子本名久世茂,他被愚人众拐走的时候年纪还小,只能模糊地记得阿娘唤他毛毛。
他走失的那一年,正逢前代神里家主病逝,新任家主神里绫人羽翼未丰,三奉行之间失去制衡,以至于那段时期幕府官员极度腐败,甚至还私下纵容愚人众在稻妻境内买卖人口,被买走的是一部分,更多的是他们趁人家爹妈不留神拐走的。
阿茂正是在某一年的祭典上与他阿娘失散,被愚人众的人趁乱抱走拐带回了壁炉之家。
阿茂的娘在弄丢孩子后一直心怀愧疚,连梦里都是孩子用稚嫩嗓音喊着的一声声“阿娘”,隔年便抑郁而终了。
阿茂的爹怀着对幕府的仇恨独自一人移居到海祇岛望泷村,在前两年加入了反抗军,后来又因为邪眼的副作用早衰去世。
“又是愚人众……”
荧看完报告,散兵也端着泡好的茶回来了。
“是啊,愚人众就是这样,拉着救世这面大旗无所不为无恶不作,实则日日行着灭世之事——就算哪天至冬宫突然塌下来,也压不死一个无辜的,”他将一杯茶放到她手边的桌案上,“请用。”
“多谢。”
闻到熟悉的茶香,荧一下便认出这是她之前在遗珑埠买的特价茶叶,上次空着手来找他帮忙觉得不太好意思,就顺手提来了。
这家伙当时嘴上嫌弃得要死,现在还不是用了她送的茶叶,别扭。
荧喝了口茶后问散兵:“你打算收养他?”
“算不上,只是给他个容身之所,”散兵回答,“小吉祥草王正在帮他启蒙,等到再大一些就让他参加教令院的招生考试。”
海祇岛的大将得知这孩子的身世后,提出了收养战友遗孤的请求,即使负责这事的那个少年同心一再保证五郎大将是个品行端正认真负责的好人,散兵也还是打算拒绝这份好意。
海祇岛那地方他又不是不知道,除了个撑门面的珊瑚宫外就那几亩薄田,连间学堂都没有,阿茂跟了他们,这辈子估计也就只能当个农夫或是小兵了。
虽说生计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但散兵不想他以后没有选择。
散兵不知道这孩子长大后想成为怎样的人,但他明白,只要他多学习多读书,总能找到属于他自己的出路。
荧忽然想到了些什么,不怀好意地冲他挤眉弄眼:“这孩子居然也叫阿茂,那岂不是和你……”
散兵斜了她一眼,淡淡地说:“只是个假名罢了,敢叫出来你就死定了。”
“既然知道是假名,为什么别人都能叫,就我不能叫?小气,”她偏要犯这个贱去惹他,“嘬嘬嘬,阿——”
还没等她念出那个名字,散兵就恶狠狠地瞪了过来,她怕真被他一脚踹飞,立刻闭嘴收声假装四处看风景。
散兵背过身不说话了,不知道又生哪门子闷气。 他总是这样,她都已经习惯了。
临走时,荧拉开窗帘正要像来时那样翻窗子,散兵突然叫住她:“等等。”
她闻言停了下来:“还有什么事?”
“围巾乱了。”
散兵抬手替她整理脖子上的围巾,神情罕见地温柔。
荧受宠若惊,吓得连动都不敢动:“谢、谢谢……”
咔嚓。
估计有学院摄影社团的学生拿着留影机在这附近练习拍照,身后隐约传来了好几声快门声,她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直接转身从窗台上跳了下去。
“啊,哥哥怎么都长蘑菇了。”
荧一来就看到那座小坟茔上冒了朵小星蕈,她挠了挠头,这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算了,留着给哥哥作伴吧。
今天她给哥哥做了他以前最喜欢的布丁——其实是她图省事每次都做这个糊弄他——希望这么多年过后他口味还是没变吧,要是实在不爱吃就托梦当面告诉她。
每天做完委任,她都会过来看看空。
以前她总嫌他啰嗦嫌他烦,现在就连想被他唠叨几句都做不到了。
她曾在异乡的书本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一个人只要没有个把死去的亲人埋在地下,那他就不属于这个地方。
待她将哥哥完整地带回来安葬,提瓦特便是她的故土了。
可她连哥哥都没有了,还要故土做什么呢?
荧陪着哥哥坐了一会,越看越觉得这坟头光秃秃的有些可怜,便起身想去寻几株漂亮的野花野草移栽过来装点一番。
待她拎着几棵须弥蔷薇回来,却发现坟前站了个披着斗篷的人。
荧以为是来偷吃贡品的,立刻上前一把拽住那人的斗篷:“你——”
她这句话没能说完。
那人回过头,一张熟悉到骨髓里的脸映入了她的眼帘。
“…哥哥。”
荧讷讷地叫了声。
那人也不说话,就这么微笑着看着她。
空瘦了许多,眼圈也有些发黑,只有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忧郁。
她迟疑着伸手想要触碰他,却又害怕这只是自己的幻觉白高兴一场,她宁愿像这样多看他一会。
如果能永远定格在这一刻,即使这是她生命中的最后一秒她也愿意。
“…荧。”
空不仅没有消失,还主动握住了她退缩的手腕,他的体温不算高,却实实在在地透过那层薄薄的手套传了过来。
——是还热乎着的哥哥! “咳咳…咳咳咳……”
空忽然低头轻咳了几声,站不稳似地身子晃了几晃,她连忙扶住他,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哥哥,你病了?”
手心有些湿润,她低头一看,是一大片血迹。
“你受伤了…谁干的?!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他本就一身黑,还披了件黑斗篷,她竟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他受伤了。
荧一时百感交集,不知此时应该庆幸还是愤怒。
她多么庆幸他还活着,但也愤怒,是谁把她最重要最珍贵的人伤成了这样。
“…我们去看医生。”
——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哥哥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不等空回答,从巨大树根缝隙中走出来的那个身影就揭晓了答案。
达达利亚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他脸色同样有些苍白,那天被她打出来的那几块淤青还没消掉,青一块紫一块的。
顾不得心疼他,荧立刻明白空这身伤是谁弄出来的了,她拔出剑将哥哥护在身后:“…是你。”
“你让开,不要护着他,这个人很危险。”
达达利亚却不为所动,他利落地张弓搭箭,箭头瞄准的是他们二人所处的方向。
“…这是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