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乌鸦嘴在乱世发家日常 第65节(2 / 2)

    越是接近灵堂,周围便?越是寂静,甚至听不到哭声,只?能听见火盆不断吞噬纸钱时的噼啪声。

    好不容易绕到灵堂,棺椁旁仅仅跪着魏成淮一人,灵堂冷寂,白色丧幡被风雪吹打,飘零无依。

    崔舒若她们来的时候,被剪成铜钱的白纸突然被一阵狂风吹乱,飘洒在灵堂周围。魏成淮却没有理会,他跪在地上,烧着纸钱,脊背依旧挺直。

    他似乎注意到了她们,在望见崔舒若的时候,麻木悲恸的眼睛渐渐有了些神采与?情?绪。

    否则,就以崔舒若的观察,他孑然一人跪在此处,竟分毫瞧不出初见时鲜衣怒马养出的少年意气?,而变作一具躯壳,扛起无数人期盼的存在。

    旁人瞧他,是幽州军将来的统帅,是身负国仇家恨、风雨飘渺的定北王世子,可崔舒若瞧他,眼前浮现的却总是那个单人一骑闯进胡人大军救下她,对她灿烂一笑,问她“女郎可还安好”的少年将军。

    彼时的意气?飞扬与?此时的漠然肃穆相交叠,叫崔舒若也生了些迷茫。

    赵巍衡率先跪下,崔舒若和赵平娘也以女子之礼缓步而跪,她们对定北王行的是最严肃的大礼,足见心诚。

    而一旁的魏成淮起身,对她们还礼,再互拜。

    外头风雪萧萧,魏成淮却身穿生麻布的斩衰丧服,衣裳单薄,还礼时动作熟稔,仿佛这般做过上百遍,已近麻木。

    按理而言,崔舒若她们祭拜过,聊表心意,就该走了。

    可看着此时犹如行尸走肉,完全丧失当初意气?光鲜的冷硬将军,崔舒若给了赵平娘一个眼神,让他们稍候自己片刻。

    她走到魏成淮的面前,蹲下身注视着他,“圣人如今年迈,疑心重,今日?的动静瞒不过他,愈是民心所向,愈遭忌惮,你该早做打算。”

    崔舒若说?着,决定再多提醒他一句,“魏家的前程,不在今朝。你既想杀胡人,便?去做你想做的,建康会困住你的手脚,北地苦寒却是傲然白杨的归处。”

    火盆燃起的起伏不定的焱火横隔在二人中间,魏成淮直视崔舒若,她连同火光被映在眼底。

    他长久没有言语,沉默后,是他倏然的动作。

    魏成淮对崔舒若郑重拱手行了一礼,眼神坚定,神情?坚毅,“多谢衡阳郡主,今日?点拨之恩,成淮来日?必报。”

    言罢,他又转向赵巍衡和赵平娘,冲他们拱手一低头,动作里有一股说?不明?的沉重有力,大抵是武将天?生的力量感所致。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多谢诸位!”

    赵巍衡和赵平娘也都连忙还礼。

    然而并不及他们叙话,外头正门而来的大道?上传来动静,他们不能不避开,此番前来本就是掩人耳目,若是叫老皇帝知?道?了,很难不受牵连埋怨。

    他们躲到了旁侧,而走正门来人的面容也渐渐出现再崔舒若她们的视线里。

    是熟人,郑衡之。

    他竟是极少数敢走正门来祭拜的人。其实也不是不能懂,毕竟他身后有五姓七望两?大世家,老皇帝就定北王的事早已和大世家们达成了平衡,郑衡之来祭拜并不会影响到什?么。

    更?何况,在他这样恪守先贤言论,处处皆做到君子品行的人,怎么可能走角门祭拜。

    既来,必要堂堂正正。

    他甚至还带了丧仪,完全符合该有的礼数。

    崔舒若以旁观者的目光瞧着,竟发觉,他大抵真的是言行合一的君子。这样的人,真真是可惜了。

    为了避免再生事端,在看清来人后,他们就从那小道?又绕了出去。

    等到出去以后,三人也不似之前的轻松笑闹,俱都沉默无言。

    风霜如故,民生凋敝,国朝去路何在?

    在一路的低气?压下,赵巍衡突然爆发,他一怒捶墙,“怎能如此,怎至于此?”

    他紧紧咬牙,显然已气?到极致,“倘若我们能回?到并州,势必不能再蜷缩下去。人皆如此,上至帝王,下至世家,怎可对定北王如此,对武将如此?

    长此以往,谈何打回?北地?”

    不管赵巍衡如何气?愤,都改不了他们如今被困在建康的事实。

    而且越是如此越不能着急,否则被老皇帝看出端倪,只?怕连现在的日?子都不好过了。他们毕竟是先皇后的娘家人,在老皇帝面前还有些情?面。

    可主动离建康不能他们提,必须让其他人来,否则若是引起老皇帝的疑心就糟糕了。

    等回?到齐国公?府,崔舒若想了又想,主动到前院向齐国公?进言,“阿耶,圣人如今草木皆兵,我们虽不能妄动,可也不能坐以待毙。”

    “哦?”齐国公?难得见崔舒若主动向自己出谋划策,对女儿时,他还是颇有慈父风范的,“依你所见,该当如何?”

    崔舒若宛然一笑,“女儿若是说?错了,还望阿耶莫要怪罪。既然我们不能提,何不找人提呢?”

    齐国公?像是看小孩一样看着崔舒若,他笑着摇摇头,不失宠溺,“你这孩子,主意对,可过于想当然。进言的人选,哪有那么容易,况且又如何说?动呢?”

    崔舒若知?道?齐国公?可能会怀疑,可她却胸有成竹,笃定的说?:“不,有一个人十分合适。”

    “谁?”齐国公?也来了兴致,他见崔舒若如此肯定,倒也好奇起来。

    “襄成王。”崔舒若道?。

    听到这个名字,齐国公?的脸当即就变了,神色一黑,“哼,那老匹夫,我说?什?么也不会求他。”

    两?家本是至交,可当初定北王得势,先太子想要牵线搭桥,让襄成王独女长宁郡主嫁给魏成淮。后来虽然因为齐国公?的釜底抽薪和魏成淮的断然拒绝而不了了之,可也叫齐国公?和襄成王交恶。

    明?明?赵巍衡和长宁郡主早就定亲了,襄成王还一直都在建康,不似齐国公?鞭长莫及,他若是铁了心不想毁了和齐国公?府的亲事,凭借老皇帝对襄成王的宠幸,绝不是件难事。

    可后来事情?动静闹得那么大,很难说?襄成王是不是真的对定北王的兵权动心,从而乐见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