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铭刻意的玩笑也没能让邢楷一直拉拢的脸有任何改变,明明自己一身的伤,可他的眼睛偏偏就看不到,权当那条使用困难的左胳膊不存在,为了使陆铭尽快摆脱毒瘾他又不得不狠下心来,最终用了最大的力度把人束缚在床上。
而他只能眼看着陆铭身上的皮肤因为血液流通不畅一点一点地变青,变紫,看着他嘴里咬着毛巾在那样的捆绑下青筋暴起的无力挣扎,看着他浑身痉挛抽搐时而汗流满面时而瑟瑟发抖,看着他攥紧双手直到指甲刺破手心溢出鲜血,看着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直线消瘦。
那种从内心深处泛起的无助感和钻心剜骨的心疼几乎要将他淹没,几度摧毁他的理智,让他无数次想冲上去解开绳子抱起床上发抖的人安抚说,“不戒了,我们不戒了,”但陆铭总会在熬过每一次的毒瘾之后,在那种已经虚脱无力的情况下,敛起脸上痛苦的神色,露出一个弱弱的微笑,握住邢楷的手说,“我会堂堂正正地站在你面前,做你的爱人,我会向你证明,我有多爱你。”
时差总是昼夜颠倒的,陆铭时常会因为半夜毒瘾发作时整夜整夜睡不着,又会在熬了一个通宵之后浑浑噩噩地睡过去,即使是睡着了也断断续续从梦中惊醒,然后花好长的时间来辨别现实和梦境,他的身体排斥所有正常的饮食,任何味道食物到了嘴里都会变成苦丁黄莲,咽下去泛着腐烂的腥味,然后再原封不动地吐出来,连带着肠胃也跟着受了一顿折腾,最后只能靠输液来维持身体基本的营养。
这种排斥反应一直持续了十天,后来才渐渐能吃点东西,十天后毒瘾发作的次数开始减少,但每次身体上那种犹如万蚁啮骨、万针刺心、万嘴吮血、万虫断筋、万刃裂肤的痛苦无论经历了多少次,都无法轻易熬过去。
除了买一些必需品,邢楷从来不离开,他最远的活动范围是偶尔到院子里打理一下房主种的花花草草,然后作为报酬摘下一两朵花插起来放到陆铭床边,有时候是月季,有时候是百合,更有甚者直接把一盆小苍兰搬进屋里,既然他暂时无法走出那个几十平米的房间,邢楷就想把外面的世界搬到屋子里给他看。
淡淡的花香萦绕在房间里,至少会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不是行尸走肉般活着,而是真真正正地活着。
邢楷会在陆铭浅眠的时候帮他处理伤口,抱他去洗漱,为的就是不占用他那原本就少得可怜的睡眠时间,起初陆铭虚弱得没有任何知觉,直接就在浴缸里睡过去了,后面毒瘾发作次数少了,他就一声不吭地注视着邢楷,而这一次,在邢楷拿着毛巾为他擦手的时候,陆铭少有地握住了邢楷,嘴角上扬,勾勒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
这一个月他脸上的表情都是痛苦的,偶尔挤出来安抚自己的笑容也是勉强的,以至于久违看这样简单纯粹的笑容时,邢楷有一瞬间恍惚,多久了呢?他已经被毒品活活折磨一个月了。
自从第一天来到这里他在房间里疯了一样翻找毒品之后,再也没有从他嘴里听到过那个字眼,也再也没有说过他难受,三十天,三个戒毒周期,他硬生生熬了过来,瘦了二十斤。
浴缸里的水温刚刚好,氤氲的水汽飘在空中,让陆铭周身都放松了下来,他又困了,这次好像是真的困了,就像远征了一个月的大将军,铩羽而归,用尽全力斩获了凯旋而归的战果,紧绷的精神一下子放松了下来,躺下去就能睡到不省人事,“我好像,做到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睡着了,邢楷把他从浴缸里抱了出来,换了身舒适的睡衣,扔掉了床上的绳子,轻轻把人放了下来,吻了他的额头,“那就好好睡一觉。”
这一觉睡了一天一夜,中途没有惊醒,没有噩梦,也没有发作毒瘾,邢楷量了他的体温,又亲自跑了一趟医院,把他的血液、尿液全部送检,得到了完完全全阳性的结果,以至于一贯作风严谨不苟言笑的邢大队长差点在医院放飞自我,好在狂奔的同时及时封住了准备大喊大叫的嘴,才没有打扰医院病人的安宁,却还是在回去的路上揉了几下出来散步的萨摩耶,撸了撸路边正在洗脸的橘猫,就算被横冲直撞的外卖员差点撞个正着,却还是在外卖员紧急转弯道歉的时候笑着提醒人家注意安全,搞得快递员一度怀疑他脑子是不是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