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军队便在空旷地带安营扎寨下来,张铭受命安排管哨巡卒,这种事情其实不太好干,毕竟谁也拿不准苗人是否会来一场夜袭,这在之前的战争中也不是没有碰见过,而一旦有此事,军中有损失,安排这等事情的官员就要受挂落。
当然,张铭也没道理去推拒,那便成了自己的过失了,说不过去。
他只得应了下来,尽心尽力做好,这才回到营帐当中,吕焕秋也正坐在其中。见张铭脸色不好,只是笑道“公孙,我等也早知道在军中落不着好处,但也无从选择,何必以此坏了心境?”
张铭释然一笑,只是心中到底没法放下,倒是做得完善到了极致,甚至时不时出帐去看看了。
另一侧,山的北面,也有一团篝火静静燃烧,一些穿着简朴的人,头戴各色各样的皮巾,脸色严肃地围成一圈。
“库里吉娃麻麻塔里乌拉桑”一个古铜色面庞的中年男人,对着另一边瘦弱而强装镇定的穿着长衫显然属于诸夏人的年轻书生,狠狠道。
“我乃本军参事,官印亦奉给你等参详过,此次奉行军参将军的命令来见你等,必然不至于欺瞒!”年轻人斩钉截铁道,一边的通事则叽里呱啦地对着旁边的苗人们连连喊叫着,仿佛也在强调着他们说话的权威性。
中年男人的脸色在火光下映照得阴晴不定,突然间嘿嘿一笑“信了你们又何妨?”
通事脸上大喜,转过头来对着年轻人说了一句什么,年轻人身子一松,勉强笑道“必不亏待了大王。”
“哼!”中年苗人猛然站起,大手一挥,便风风火火地走去了一个方向,场上其他的苗人亦是相同长身而去。
“呼——”年轻人见一众苗人,举着火炬的身影渐行渐远,终于长长出了口气,一边的通事则突然间苦笑着对年轻人道“阿黄,你说我等助纣为虐,如此行事究竟是对还是不对呢?”
年轻人脸色一变,蒙住了通事的口,摇了摇头看看周围,确认没人在听后,才道“你是不要命了?这是何等凶险之事,透漏出去怕是要命的!我等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参与了如此事情,就是不愿也没办法了!”
“不愿?你们还敢不愿?”一个阴沉的声音在林中响起,年轻人和通事同时一惊,连忙转身回看。
借着篝火的光,才看清一条长长的影子,然后视角上抬,正是林间走出的人,一个头缠皮巾的男人,看起来陌生,兽皮装束,看起来和苗人差不多,只是看其气质,却和苗人截然不同。
通事大概知道来者何人,连忙换上了一副笑脸,嘿嘿着走上前来,凑到了那男人的面前,伏低做小道“这位大人还请不要误解,我兄弟二人决然不可能违背大人们的意思的,如今我等也是尽其所能了”
“这本是你们应该做的!”男人悍然出口打断了通事的说话,口气十分差劲,只是那通事和身边的年轻人对视一眼,其实也没那个胆子去反驳甚至生气,通事也只好继续陪着笑脸,年轻人心中虽有几分屈辱,脸上却是不敢显露半分。
“是的大人,能为将军差遣,实在是小人几世修来的福分了!只是不知这位大将军对我二人差遣可还满意?”
通事笑着,试探地问眼前的这名男人,突然间,眼角余光瞥到树林后边一道寒光,心中升起几分不好的感觉。
“你们能做好这事,当然让人满意,我必好好禀告将军的!”男人冷着声音道,嗓子里仿佛有金属存在,声音里却是带着几分十分难听而且沙哑的摩擦声。
“嘿嘿”通事尬笑着,心中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出本想说出的话来,转而又下了狠心,一咬牙,天知道自己等人以后又回去安排什么事情呢?再者说那本来也是上面人的承诺,他料想,这等人物应该还是不屑于撒谎的。
于是他接着道“好叫将军知道,小人两个的父母高堂已经白发,却是垂垂老朽了,我二人实在是心中悲苦,不知道若是大人欢喜卑下二人的差遣,能否奖赏回归故里侍奉父母呢?”
说完,他的心中就砰砰砰地跳了起来,十分紧张,他甚至能感觉自己身后的弟弟也是一样。
“嘿嘿嘿”那同他交涉的男人却突然发出一阵怪笑,他心道不好,抬起头来,却耳边听见嗖地一声响,一道寒风掠过他的耳畔,他想起来什么,转过头去,却发现一支铁箭,正直直插在自己弟弟的喉间,鲜血正在汩汩流出。
而他的弟弟,刚才还恐惧他祸从口中的那位年轻人,脸上却还残留着几分期待和紧张的神情,只是没想到迎来的是这样的下场。
“将军何以至此!”通事换了一张面孔,如今却是悲愤、恐惧和愤怒完全不加遮掩了,“大人们明明承诺,在下办完了事,就颁给赏赐的,何以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