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节(1 / 2)

大晋女匠师 悟空嚼糖 2339 字 6个月前

“嗯。你想,她平时是多话的人么?告诉你这么多,目的其实是跟功曹史谈条件,辽东郡要么留她,要么留司马韬。”

    “留、留,那肯定……”肯定留王葛啊!

    王彪之看穿钱娘子的想法,浅笑。是啊,二人留一,留谁弃谁,根本不必考虑。关键是留人的条件!

    今天的事,令他越发欣赏王葛。这小娘子把司马韬欺人的证据递出来了,如果功曹史珍惜这位天赋匠师,那么顺着王葛递的证据仅处置司马韬、不算其杀敌的功勋数可不够。

    柝(tuo):巡夜打更用的器物。有铁制或铜制的刁斗,平时煮饭用,本文第35章 出现过;也有最简单的木柝。

    第303章 288 游街

    与此同时,郡署木匠肆。

    这里的匠工全是从邻近郡地雇佣的,尤其东莱郡,每年固定由掖县、黄县两处津关,用海船载大量匠工至辽东郡的沓津县。他们的最低等级是中级匠工,在标准工钱的基础上,享有东夷府和辽东郡的双重补贴。

    王葛的任务是察验,验匠工制的木器跟模器的误差在不在允许范围内。因为全是兵械,仅靠匠吏抽查是不够的,辽东郡给匠工高工钱的同时,对他们的要求当然也格外严苛,匠工之间,要以五人为“伍”,相互间察验联保,一人犯错,五人同罚。

    巡视一圈木肆后,一个多时辰过去了。王葛是樟木区的普通匠吏,女匠吏少,连她一共四女吏一署。其余普通匠吏全是十人一署。

    坐入自己席位,案桌上的木料是好几个掌心大小的樟木块,从废料堆拣的。左手边的木盒装满了工具,是肆内提供的,只可在匠肆使用,不能带走。右边的工具、连同箧笥是她自己的。

    她打开箧笥,取出曲凿,开始雕木球。

    穿越过来这么多年,想恢复前世的鬼工球水平,得一层层磨练。鬼工之意,既指同心球可层层转动,还指每层球上的镂空花纹被雕琢得鬼斧神工。

    所以下刀前,小小空间上的布局已经设计好,比如雕刻哪方面的花纹,想寓意什么。这些可不仅涉及规矩尺寸,全是要画出来的。然后,等规格的大孔留几个、小孔几个、花纹的各镂空点;小孔是为了图纹需求的美观,还是为了掏里层的球体,有实际用处;外层圆球上,花纹可刻几层,最高的点离孔壁有多厚,孔壁留多厚;每层球的图案相同,还是各不同,或者旋转为同心时形成扭曲螺旋。

    另外,用木料雕鬼工球,在画图案这一步就得顾及木料的纹理。

    总之,鬼工球的花纹可以繁琐,但须与雅致、协调并存,不能一眼看去缭乱,然后越细观越头晕恶心。前世王南行最开始几年雕出来的鬼工球都有这种缺点。

    当然,现在的王葛离王南行那步都远。当务之急要拣起来的是外层球雕刻,以及同心球的完美分离。

    匠署的工具很齐备,平凿、弧凿、斜刃凿均有,就连后世惊奇的铜卡尺也有。可是想剔里层的球体,还得用她从家乡带来的曲凿,一共二十把,角度和凿刃的长度、宽细各有不同,是她画了模图,在瓿知乡铁肆打造的。

    细碎的木屑但凡粘在她手上,就被一口吹飞。王葛把它们想象成一个个小司马韬,吹飞的瞬间向她惨叫:“啊……你等着!”

    匠肆的空闲时间很少,王葛没雕刻多会儿就得巡视第二趟。时间在一趟趟行走、察验中过去。酉初,一天的职事结束。同署的三女吏羡慕王葛不已,她们可没给郡署立过功,得再忙两个时辰才能休,且得住在署内。

    夕阳彩霞,将热闹的街市又增添几分绚烂。

    王葛今早背着粟米去匠肆,为的就是回来路上兑些菜吃。卖咸豆的商人问她要不要剩下的腌兔肉和卤猪尾,可以免费给她打些卤汤。

    王葛笑着摇下头:“阿叔,我只要咸芥菜和咸豆。”

    “哎哟不巧,芥菜没了,过段时间就下来新鲜芥菜,去年腌的都卖完了。”

    王葛抱着一小瓮咸豆继续逛,看到感兴趣的就问。

    “貂皮多少价?”

    “羊毡怎么卖?”

    “这铜面具有意思,怎么是双面的?不是本地进的?难怪。”

    她像刚进襄平时一样,带着急于熟悉这片土地的心态,重新感知所遇的人、所见的物,以此抚平浮躁、焦灼了一天的情绪。

    其实王葛一早就知,段功曹史或王书佐肯定会在她身边安排眼线,这不是坏事。

    专娘子四人都早就住进那个院落,谁才是眼线呢?通过几天的观察,她发现睡觉总打鼾的专娘子、南娘子性格相似,外向而热情。邹娘子跟钱娘子稳重,前者是因为年纪长,阅历多,可钱娘子才二十出头,那她的稳重应是天生的,且她记忆力极好。

    之所以确定眼线是钱娘子,首先因为昨晚的席子位置。钱娘子本与邹娘子挨着的,前者在最外侧,可昨晚二人调换了位置,以她们平常表现的性格,一定是钱娘子主动跟邹娘子商量的。

    然后,当钱娘子说找官长保护王葛,在还未请示前就敢说官长会应允,说明钱娘子自信她的任务就是保护王葛!

    是眼线,那就履行眼线的职责吧。

    钱娘子是聪明人,一定已经知道被她利用了,可是没办法,非王葛想利用人心,是这个世道一直用鞭子抽着她,让她不得不变成处心积虑的人。

    处心积虑没什么不好,处心积虑才能存活,才能从背脊中撕开羽翼,撑住一家老幼的风雨,才能不被司马韬这种世族子弟想捏就捏、想辱就辱!

    “让道……让道……”后方两列矛兵一边喊话,一边将道中格挡出来。“诸乡亲,这八人在郡郊杀敌,虽有功,但他们返回途中用人头吓唬百姓,所以绕郡署游街一时辰,以示惩罚。”

    已经扔出树叶、土坷垃的百姓赶紧掩面。杀敌是大功啊,虽说吓唬了百姓,但足以抵过。

    可司马韬、刘清几个骄傲惯了,只觉得周围目光像汇成洪水的雨珠,不停往他们脸上打。且他们在矛兵每次陈述清楚犯错的原因后,都得接上一句话:“我等知错,以后不会吓唬百姓。”

    好多人在笑,还有起哄让他们大声点的。

    啊……好丢脸!

    尤其司马韬,因为他走在最前。猛然间,他狠咬腮,额暴青筋。

    冤家路窄,竖婢也在道边!

    王葛夸张的嚷:“哇!快瞧,这郎君个头真高,一看就是饭袋子,能吃!”她说着还比量着对方的高度。

    吵杂人声中,只要不特别注意,其实她的喊声不算引人注目。她再对刘清喊:“郎君是聪明人,勿再和小人一路。记住我的话,屡败屡战是勇,屡战屡败是蠢。”

    刘清真想一头撞死王葛!亏他还有个“山阴小诸葛”的绰号,竟败给一小女娘两次!下午,本来等着功勋数公布后,他就起程去不咸山防戍营的。哪知道十几个农夫涌进郡署告发,他们说:“昨天傍晚在县郊,有骑士用死人头吓唬无辜百姓,对方还是个娇弱小女娘!”

    娇弱?呵。

    百姓闲的,不管庄稼了跑来郡署告这个?怎么上午不来?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