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唯没有抬头，抠着手指，闷闷地说：“我喜欢去幼儿园，不是因为不喜欢家里，是因为我不想被奶奶他们讨厌。眼不见心不烦，看不见我，他们就不会讨厌我了吧？”

    说完又揉揉眼睛，作困得要晕倒状。

    黄丽英心神俱震，半晌才反应过来，一把搂住眼前低落的小姑娘，轻声问道：“那现在呢？现在还担心被他们讨厌吗？”

    “有一点，现在家人们对我太好了，送了我好多好多东西，像做梦一样，说不定哪天梦就醒了。”乔唯边说脑袋边一点一点的，像小鸡啄米。

    黄丽英此刻心疼与后悔交织。

    心疼乔唯以前的遭遇，小小年纪就这么敏感多思，看着活泼狡黠，实则把所有担忧惊惶都藏在心底。

    后悔不该因为觉得乔唯太聪明，很有可能会察觉到她的意图，不会说真心话，而刻意选在人吃饱了犯困的时候展开咨询。

    弄得孩子困成这样还不能睡觉。

    她狠狠心，继续缓缓问道：“你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以前对你不好，他们做错了事，你会原谅他们吗？会不会……讨厌他们？”

    本来她想用“恨”这个字，但蓦然觉得这个字太沉重了，不应该套在这么小的孩子身上。

    乔唯眼睛只剩下了一条缝，软软地靠在她的臂弯里，看得出来她想睁开眼睛，但睁眼失败，只能迟缓地摇头。

    声音断断续续：“不，我不讨厌他们……他们不讨厌我就很好了……我只是有点害怕，害怕爷爷奶奶他们哪一天又不喜欢我了……”

    小孩儿软糯困顿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消失。

    黄丽英将怀里软软的小身子搂得更紧，脸颊贴了贴小孩温热的额头，心里泛起一片酸楚。

    “可怜的小囡囡，真是作孽！”

    强撑着精神听动静的乔唯：嘿嘿。

    她放下心了，最后一丝清明散去，脑袋一歪，彻底睡死。

    等她终于睡饱，闭着眼睛伸了个懒腰，一睁眼就和一双红彤彤的眼睛对了个正着。

    一觉醒来发现床头坐着个人，这谁能不害怕啊？即使这个人满脸都是愧疚和慈爱也不行！

    乔唯第一反应是低呼一声，往回一倒，眼皮紧闭嘟囔道：“做梦做梦这是做梦。”

    这模样看得乔老太太想笑，笑到一半，心头又跟针扎了一般，想起老友转告她的话。

    原来唯唯只是看起来元气满满，像个小太阳，内心深处居然害怕现在他们对她的好是一场梦。

    那这会儿她咕哝着做梦，是也以为不可能一醒来就能看到奶奶守在她身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