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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无小旅社的老板刚刚面如菜色地躺进被窝,双手交叠郑重其事地放在胸前,握着个咿咿呀呀单曲循环大悲咒的老式直板手机,还没个热乎劲儿就被一阵噔噔噔的敲门声吓得像个被丢进热锅的活虾,瞬间九十度弹了起来。
他哆哆嗦嗦地披上棉外衣,一咕噜下了床,开门见一个穿着警服的大熊猫和一个穿着风衣的扑克脸立在门口,他一看见那身蓝瓦瓦的警服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挤着小眼睛嗷得一嗓子干嚎起来:“真的不是我啊警察同志,我上有老下有小我活得好好的怎么会杀人啊,无照经营是我的不对可我真的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您可要给我做主啊……”
张舜被他这一出搞了个措手不及,直到陆为一个跨步上前把那圆滚滚的男人一把从地上拽了起来,他才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连连摆手道:“太客气了啊老板,这可还没过年呢。我们就是来了解情况,没有说你是杀人凶手。”
那老板膝盖一软还想往下跪,却发现身后有一只有力的手拽着他的后领子,硬生生拖着他那肥硕的身体,连腿都弯不下去,他挂着眼泪鼻涕颇不满地往后上方一瞪眼,反倒是被陆为幽深的探究目光给看得浑身一僵,他突然有种做了个磁共振的感觉。
好在陆为那让人心生畏惧的气场一放即收,转眼又变脸谱似的换上了一副刚入职时他对着镜子练了无数次的标准温和脸,不说多么和蔼可亲,倒也不至于太冰冷。他松开了老板的衣领,友好道:“别紧张,我们就想问你几个问题。事关人命,这大半夜的,打扰了。”
老板对陆为方才那个眼神心有余悸,不敢再造次,只得陪着笑道没关系,绝对问什么答什么。
两人进了三无小旅社,发现这其实就是个快要被拆迁的旧筒子楼,侧边的墙面上用红色油漆刷着大大的拆字。
“哎,我知道这么做不规范,实在是家里艰苦。我家那婆子前几年出了车祸,两条腿成了摆设,我又是个糖尿病,家里还有三个半大孩子要养,不得已想出这么个办法来。这片儿地界没人管,太偏了,拆迁办都不爱来这儿,这拆字画了一两年了都没动静,说是牵扯个什么地界纠纷,咱老百姓不懂那个,纯属先到先得占地为王。不过话说回来,我其实也没赚钱,来住的大多都是流浪汉和卖艺乞讨的人,大冬天的,外面冷,他们来这住有就给点儿,没有我也就不收了,都是可怜人。” 那老板又深深叹了一口气,那语气说的好像他自己并不在‘可怜人’的范畴内似的,本来埋头记笔记的陆为默默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这个不倒翁一样的老板还挺顺眼的。
陆为环视了一周,没有暖气也没有空调,灯泡因为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而阴暗不明,还会有剥落的墙皮和霉菌,估计是个冬不暖也夏不凉的地儿,只能算是遮风挡雨。
“这门口的地空着,原先是棵核桃树,后来核桃树死了,就给挖走了。我想着反正都是土,就经常在里面洒洒种子种点小青菜,谁知道……可他奶奶的吓死我了,晦气。喏,就那块,你们警察拉了黄条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