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云中王与陇南王一文一武,风头正盛。程家与容家一样,也看好文采斐然的云中王,想将傅夫人许给云中王作侧妃。
谁料一向端庄稳重的傅夫人抵死不从,直接写信给云中王说自己心有所属,请他成全,闹得程家脸面无光。程家家主为人极好面子,这一闹,不但程家与云中王的联姻不了了之,连带着两家的关系也渐行渐远。
当然,从后事看,傅夫人的“不识时务”及时阻止了程家介入夺嫡站错队,可算大功一件,不过当时程家家主不能未卜先知,一怒之下将她嫁去了声名狼藉的永丰伯府。
傅夫人这次竟没有反对,不顾冷嘲热讽,就这么安安分分地上了花轿。
很久很久之后,人们开始称赞起她慧眼如炬,有先见之明,可她心里清楚,自己哪有什么政治智慧,不过是看多了当姨娘的苦,想搏个当家主母罢了。
无论如何,建宏帝上位后,百废待兴。傅辅看准时机,主动上门求和,后怕的程家也顺水推舟,与他们恢复往来。
但老牌世家的偏见犹在,每次傅家上门,程家态度都十分冷淡,直到傅礼安、傅冬温中举,确认永丰伯府开始走读书人的道路,这关系才算真正破冰。也因此,发表过“祈求亲朋多奋进,摆好姿势求躺赢”咸鱼格言的傅希言,可算是程家最不受欢迎的客人之一了。
傅希言也不爱去程家讨嫌。
此时,他正绞尽脑汁地向傅夫人请假:“这个……大过年的,何必给舅舅们添堵?万一他们又问我‘墨悲丝染,诗赞羔羊’的下一句是什么,我还是答不出来,那他们该有多伤心?”
傅夫人油盐不进,笑道:“你既然知道他要问这一句,何不把下一句背了?”
傅希言说:“只背一句,怕是不够用吧?”
傅夫人道:“够了。当初他只问了这一句,如今你回答这一句,也算是听进去了教诲。你毕竟是外甥,又不是儿子,他也不能太计较。”
自从傅辅上任兵部侍郎,傅家前景看涨,傅夫人腰板就直了许多,提到娘家也不像以前那么谨慎小心了。
傅希言看她心意已决,只能就范。
傅夫人又道:“你若是怕自己去不自在,不如带上裴少主。”
傅希言茫然:“带他做什么?”
傅夫人说:“日后都是亲戚,总要认识的。”
……
老爹这么快就说了?
傅希言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他未必会去。”
“你去问问。”傅夫人十分积极。她对江湖不太了解,不过一个闯了京都城门也能安然无恙的门派少主,绝对是值得结交的对象,想来她娘家不会傻乎乎地看不清这点。
永丰伯府的日渐兴盛,激活了傅夫人搞事业的热情,准备将手头的人脉资源好好梳理一番,结成一张守望相助的关系网。
傅希言想着裴元瑾肯定不会同意,两人没名没分的,跟着去算啥,但傅夫人既然开口了,他还是跑来问了一句,谁知裴元瑾当即就放下手里的书,准备更衣出发。
傅希言瞪大眼睛:“你答应了?”
裴元瑾道:“毕竟是长者。”
傅希言怕他不了解情况,解释道:“她是回娘家,她的娘家。”
裴元瑾看了他一眼:“我不傻。”
不傻你能答应?傅希言嘴上没说,脸上已经把话摆得明明白白。
虞素环瞥了眼依旧维持高冷人设的裴元瑾,解释道:“以后都是一家人,若现在推三阻四,以后不好相处。”
傅希言说:“裴少主不像是会介意这些事的人。”
“说的也是。所以,”虞素环促狭地望着他,“是什么改变了他呢?”
……
“我去外面等,你快点。”
傅希言尴尬地挠着脸出门,虞素环也跟着出来:“少主已经在镐京逗留了很长时间,不知少夫人什么时候跟我们回储仙宫看看?”
傅希言支支吾吾地说:“我衙门里脱不开身。”
虞素环笑笑,也不逼迫。水滴石穿靠的是细水长流,岂可一蹴而就:“我去准备年礼,你先等着吧。”
她走得风风火火,留下傅希言一人在原地忐忑不安。
过年穿的不都是新衣服,为什么还要换一身?
他还要换多久?
要不干脆换到晚上,不用去了?
胡思乱想中,门咿呀一声开启,裴元瑾迎着晨光从屋里出来,傅希言只觉眼前一亮,明明已经认识很久,可这身装扮,显然又刷新了他对储仙宫少宫主的认知。
只见裴元瑾头戴镶金红玉冠,身穿黑底祥云暗纹锦袍,腰系红玉祥云金腰带,外披同色的白狐狸领鹤氅……虽然还是一身黑,可打扮之正式,前所未有。
傅希言嘀咕道:“我们又不是走红毯,没必要艳压吧?”
裴元瑾充耳不闻,走了两步,突然回头:“能带猫吗?”
傅希言想了想:“小的可以。”
已经走到他身后的白虎仿佛听懂了似的,仰头吼了一声,然后一个纵跳扑过去,傅希言忙不迭地往旁边躲闪,身形颇有些狼狈。
裴元瑾满意地看了白虎一眼,从怀里掏出两本准备许久的功法:“轻功还是一塌糊涂。这是《踏空行》,只要真气充足,可以上升至百丈之高。”
傅希言在心里飞快计算:1丈=3.33米,一百丈就是三百多米……不就是前世的上海世茂广场?
还没上去,腿就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