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节(1 / 2)

师一鸣更多意义上,扮演着武林仲裁者的角色。江湖人遇到难以决断的纠纷,就会上华蓥山请师一鸣主持公道;若是遭遇冤屈,也会向华蓥山求助。

    认真说来,天地鉴真正门人只有四个半:师一鸣、师落英、宋旗云、唐恭,半个莫翛然——师一鸣从未承认,但江湖默认。其余的,都是自带干粮的门客,接一些天地鉴发布的任务,以此换取天地鉴主在武学上的指点。

    师一鸣常年隐居巴山,莫翛然接管天地鉴,将交易扩展到各种灵宝、灵器、武学功法上,就此挽留了不少旧门客,吸引了不少新门客,使华蓥山并未比之前寥落。

    同样的山,同样的热闹,却已非当初的天地鉴。

    裴元瑾将随行诸人留在山下,独自登峰。

    他并未施展轻功,而是顺着百姓常走的山路,一步步往上走,可途中,他遇到武者越来越多,那些人有的从山上下来,有的从林间冒出来,见到他之后,微微行了个礼,便默不吭声地跟在了后面。

    裴元瑾的脸或许不是举世皆知,可他头上的赤龙王,无人不晓。

    等他登上天池时,身后密密麻麻跟着二三十号人。他们虽然不像储仙宫人那般训练有素,却也保持着安静,远远地看着他走到一间独立小木屋前。

    天池边有两座建筑。

    一座是莫翛然十几年前新建的庄园,占地不大,却极尽奢华,光是镶嵌的玉石,加起来就是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数字。

    而小木屋则是师一鸣当年的住所,他去了巴山后,便只有师落英一个人住在这里。

    木屋旁边挂了一块小牌子,写着“师宅”的字样。

    天地鉴门客皆知,尽管莫翛然与师落英是夫妻,但十几年来,都是分开居住。大多数人甚至从未见过他们出现在同一个场景,连最熟悉的陌生人都算不上,只能说是陌生的陌生人。

    裴元瑾敲了敲门,须臾,里面传来轻柔的女声:“请问裴公子所为何来?”天地鉴这么多门客都知道储仙宫少主登山,她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找人。”

    “找谁?”

    “我的夫人。”

    里面静默了一会儿,便有人打开了木门,一个看起来约莫四五十岁,依旧维持着少女打扮的布衣女子从里面走出来。

    她个子不高,身量极瘦,仿佛风吹就会倒,只有一双眼睛很明亮。她看着一个人时,总会让对方产生自己在讲什么了不起的大事的错觉。

    裴元瑾行礼:“师姑娘。”

    师落英还礼:“裴公子。”

    师一鸣和裴雄极其实差了二十岁左右,但两人一向平辈论交,裴元瑾和师落英作为他们的子女,这样称呼倒也没什么问题——除了,没把莫翛然放在眼里。

    两人虽是第一次见面,语气却很随意。

    师落英说:“没想到裴公子已经成亲了,未曾道贺,实在失礼。”

    裴元瑾说:“还未成亲,到时候请姑娘来喝喜酒。”

    “好。”师落英点点头,“她来上山了吗?需要我帮你找找吗?”

    裴元瑾扫了眼身后站着的人,点头道:“有劳。”

    师落英说:“我不便留你,你明日再来。”

    裴元瑾便二话不说下山了。

    他没有告诉师落英自己的夫人是谁,师落英也没有问,他和傅希言的事情本就不是秘密,天地鉴这么多门客,自然有人知道。

    第111章 首领是哪个(下)

    夕阳是公平的。

    那些夕阳晚照美景, 之所以美,主要取决于当地景色的衬托。李商隐写了巴山夜雨, 许多人便为了一场夜雨慕名而来。可傅希言一向不喜欢山间夜景, 前世今生都是一样。就算用灯光支撑,可那山体依旧是黑暗的,可怖的, 哪有阳光底下清秀干净?

    就如此刻,明亮的巴山裹着金色霞帔,美丽婉约, 充满生机。

    他喜欢光明,厌恶黑暗,可身边的老人家一心一意要将他塞回棺材里去。傅希言婉拒:“我这个年纪, 睡棺材还是太早了。”

    师一鸣说:“我千方百计把你骗到山上,当然不只为了与你交心。”

    傅希言幽怨地看着他,你果然用了“骗”这个字!

    师一鸣说:“你被绑架, 失踪,元瑾才会着急,才会带人冲上华蓥山。”他与裴雄极是多年笔友,视对方后人如子侄,提起裴元瑾时,语气里透着一股亲切。

    可傅希言听得跳起来:“你们想挑拨裴元瑾和莫翛然?”

    师一鸣看他气鼓鼓的样子,好似自己说错一个字, 就要与自己拼命, 不由失笑道:“放心,我并不是要他单独面对莫翛然。有我们两个老家伙在这里, 就算要拼命, 也轮不到小朋友去。”

    傅希言气息稍缓:“那你让他冲上华蓥山是……”

    师一鸣说:“为了让莫翛然回来。”

    傅希言脑海自发地响起bgm:归来吧, 归来哟,别再四处漂泊……他晃晃脑袋,将不合时宜地隐约晃了出去,小声问:“那和我躺棺材有什么关系?”

    师一鸣说:“送你去一个地方。”

    傅希言咕哝:“躺在棺材里送去一个地方……我那儿管这叫出殡。”

    *

    结束夕阳盛景之后,巴山还是很给面子地下起了绵绵夜雨。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或许是李商隐的诗太符合傅希言此时的心境,前两句竟让他在棺材内狭小黑暗的空间里,清晰地回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