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希言手一挥,无名小箭收回怀中。
他飞冲进屋,一脚踢上门,将尾随他入内的士兵们撞了个鼻塌嘴歪,然后动作奇快地拿起行李,夹起傅贵贵,像泥鳅一样钻出窗外。
也不是客栈太偏还是夜里太凉,街道一片肃杀,连附近民居里都黑灯瞎火,留守在下方的封怀古亲随在傅希言落地之前,抽出长刀,朝他的脚踝砍去。
亲随境界不高,但杀人很专业,如果是一般人,在半空中无处借力,哪怕武功更好,也难免要吃个大亏,但傅希言并不是一般人。
他两脚一缩,双脚慢了一拍落下,刚好踩在扑空的刀身上,借力往旁边掠去。
军师出现在了窗边:“下令封城!”
其实不用下令,此时城门也都已经关了。
傅希言在黑暗中瞎跑了很久,始终不见人影,心中微微着急,他出来时就迟了一步,轻功又不如恢复武功的裴元瑾,至今不知道他为何要跑,更不知道他为何带着班轻语的尸体跑。
人一着急,就容易上火,一上火,就容易骂人。
“都怪封怀古这半路杀出的缺德玩意儿!”
嗯,就算着急上火想骂人,也不能骂自己的亲亲爱人。傅希言依旧是那个十分有原则的傅希言。
天空突然响起一声闷雷。
傅希言抬头看天。
满天繁星,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那雷从何起?
他跃到屋顶上,朝四周望去。
裴元瑾带着一具尸体到处跑,路人看到肯定会引起慌乱……可惜他所在的屋顶只有两层,并不能将整座豫章收归眼底,倒是城池的西边好似聚积着一朵乌云,雷声恰好也是从那边发出来的。
随着一道闪电从乌云处落下,傅希言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该不会是……裴元瑾雷劫到了?
傅希言不敢耽搁,抱着女儿,带着行李非快递地朝着西面奔去。
城门已经落锁,又因为军师的嘱咐,士兵都精神抖擞地巡查城墙,傅希言踏空而行,高过城墙数丈,士兵看到时,一边发出惊呼,一边拉弓射箭。
傅希言轻松地躲闪了过去,又从空中一步步俯冲下来。
原以为会有的恐高症并未出现,也许是天太黑,地太大,人太渺小,忽略了高低的距离。倒是今天一直保持安静,很少哎呀哎呀的傅贵贵突然高兴地叫起来,还努力地挥了挥翅膀。
傅希言威胁它:“你要是乱动掉下去,摔成了三杯鸡,可不要怪我。”
傅贵贵不会说话,不能问他为什么是三杯鸡,可傅希言还是贴心地解释了:“你悲惨,我悲伤,场面悲凉。”
傅贵贵哎呀地叫了一声,然后乖乖不动了。
傅希言掠过小树林,知道裴元瑾不会选在这里,因为自己曾经对他说过,闪电劈到树木容易引起火灾。
裴元瑾抓紧时间既然从城里跑出来,应该会避免这一点,唯一还没想通的,是他带着班轻语的尸体做什么。
出了树林,在往前是大片荒地,看到矗立在荒地里的挺拔身影时,他才将心放回肚子里,放慢脚步,一步步走过去。
直到那身影猛然后仰,重重地倒向地上,他才陡然加快速度,在对方落地之前,用手扶住了他滚烫的身体。
裴元瑾衣衫褴褛,双目紧闭,裸露的肌肤有好几处焦痕。
傅希言搭着他的脉搏,发现他心跳很缓慢,好似进入了沉睡状态,用窥灵术看灵魂,倒是出奇的明亮。
他微微松了口气,抱着人坐在地上。
夜风吹过皇帝的尘埃,也吹起了衣服的残片。他伸出手,将风
中带来的焦黑衣角的抓在手里。班轻语就躺在不远处,从他的角度看,刚好能看到半张黑炭的脸。
傅希言突然明白了裴元瑾的意图。
莫不是他感觉到了雷劫将临,所以拿班轻语的尸体做探路石?
不得不说,班轻语之前死得轻松了些,但死后天打雷劈倒也应了因果报应的说法。
又是一个冬晨。
又比前一日更冷。
打算上山拾柴火的村民远远地看着荒地上堆着东西,凑近一看,才发现是两个抱在一起的男人,不远处还站着一只巨大的“鸡”,以及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
村民跌跌撞撞地跑了,不知是去找村长还是去报官。
醒过来的傅希言摸了摸裴元瑾的脉搏,见他还是和昨天一样,不由叹了口气:“你要是再不醒,我们就要被抓去坐牢了?也不知豫章地牢的条件好不好,是单人房还是双人房。要是把傅贵贵送给封怀古,不知道他会不会网开一面。
“你说你,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把班轻语给杀了,显得我之前的虚与委蛇是多么的愚蠢啊。早知道你这么能打,我们进了南虞之后,就该直接杀去灵教总坛,当着她徒子徒孙的面,和她算这笔账。
“豫章这个地方,观众还是太少了。也不知道封怀古会怎么说这件事。是歌颂你的英明神武,不可战胜,还是贬低班轻语外强中干,不堪一击。”
“她心境破了,走火入魔是早晚的。”
“她本来就没有心。”傅希言说完,才反应过来刚才那句话不是自己说的,忙低下头,裴元瑾睁着眼睛,仰头看着他。
傅希言沉默了下:“这张脸这个角度应该不怎么好看吧?”除了方下巴、大鼻头,还能看到啥,难得他还能露出欣赏的表情。
裴元瑾缓缓坐起来。
傅希言激动地问:“你现在是金丹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