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刀架在脖子上,他不得不想办法。首先,要将傅家势力全都找出来,他去一个个识别太难,只能暗中联络刘坦渡的心腹,蛊惑他们帮忙一起清理。其次,江陵城也需要有人接应……
他提出这一点的时候,温娉毫不犹豫答应下来了。
她说:“我们原本抓了江陵知府,可惜他宁死不从,那就只能死了,知府的师爷是我们的人,他会模仿笔迹,也有官印,可以假借知府发号施令。”
几人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下计划,随后就各自分开,准备实施。仓促之间,计划谈不上周密,却胜在有心算无心。
刘坦渡和他的心腹绝想不到霍原会叛变,知府衙门的人也想不到知府早就死了,如今是师爷行偷天换日之计。
不过假的终究是假的,时间久了,经不起细究,所以,整个计划到最后,去掉了所有的弯弯绕绕,只有一个字——快!
霍原义愤填膺地说着刘坦渡在使者面前遭受了羞辱,还成为了阶下囚;吴宽偷偷摸摸回江陵,准备联络师爷,顺便盯住刘坦渡;温娉留下来守着昏迷不醒的刘焕;梅下影……
他正看着慢慢落下去的夕阳。又是一天结束了,也可能,今天的傍晚,会是江陵城很多人看到的最后一个傍晚。
尖锐的哨声吹响。
随即,哨声层层推进,很快送到了军营最中心。
被霍原挑唆得犹豫不决、蠢蠢欲动的诸将听到声音,忙道:“先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看他们冲出去的背影,霍原眼中厉光一闪,却带着几分色厉内荏。若是刘坦渡此时来军营,就凭刚才那番话,自己连狡辩的余地都没有。
天色已然黯淡了,可是不远处亮起的烽火狼烟那样突兀,那样明显。
吹哨的哨兵入伍不久,还是生平第一次看到烽火燃起,这会儿说不出的激动忐忑,而老将们虽然不是第一次,以前却都是在演习的时候,这一次……
“最近没有演习吧?”老将疑惑地看向霍原。
有人甚至怀疑霍原刚刚说的事,就是演习的一部分。
霍原气得差点吐血,却顺着他的话,将事情推到了另一个方向:“会不会是建宏帝派人来捉拿将军?”
老将疑惑:“将军不是已经被捉住了吗?”
霍原:“……”是我心太急,忘了自己的故事设定。
“陛下要抓人,下圣旨就是了,何必出动军队……所以是敌袭!”
老将们纷纷戴上头盔,穿上铠甲,翻身上马,带着人,朝着狼烟冉冉升起的方向飞奔而去,可他们才到半路,就见一支数千人组成的骑兵早已远远地甩开了狼烟燃起的位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地冲过来。
巡逻的士兵骑马不近不远地跟在他们身侧,却没有阻止。
老将们正要下令摆阵,就见其中一人高举金黄卷轴,在这半明半暗的傍晚显得格外亮眼。
“圣旨到!”
“圣旨到!”
“圣旨到!”
……
举着卷轴的人声音洪亮如钟,生怕其他人听不到似的,一路喊来。
老将们对视一眼,心中突然有些后悔刚刚没有听到霍原的话,看来建宏帝的确要对刘将军下手了,可是现在在动手,显然已经晚了。
不过互相给了个眼神的时间,那支骑兵已经逼到近前,“圣旨到”的喊声已经传扬开来,他们这时候再想要造反,已经失去了先机,仓促之间,也很难达成一致,而对方气势如虹,仿佛一支利箭,但凡自己这边有所轻举妄动,就会毫不犹豫地插入中心!
看对方风尘仆仆,倦容满面,显然是远道而来。
千里奔袭,雷霆万钧,这是谁的军队?
思忖间,已经有人翻身下马,却没有立刻准备皆知,而是戒备地问:“来者何人?”
手持圣旨旁边的人突然从挂在马屁股边上的行囊中抽出一杆军旗,旗杆虽然不长,旗帜却鲜亮如新。
旗帜上的“纪”字,映衬着鲜红的旗面,气势磅礴。
众将认得这字。因为这字是开国皇帝亲手所书,整个北周有此殊荣的,只有世袭罔替海西公的纪家!
自开国以来,南北两境的统帅随着朝廷局势的变换,也在不停的改变,唯有西境,自开国以来,便是纪家嫡系,从未被人染指。
而神奇的是,不管继位者是谁,如何登基为皇,上台之后,也从来没想过要动西境。
这种犹如擎天柱一般屹立不倒的地位,使海西公在朝中地位一直超然。
可如今,海西公世子出现在这里,就说明,陛下对南境已经忍无可忍了。
众将站在地上,看着那面军旗,和高高举起的圣旨,心思百转千回。冷静后想想,他们又庆幸自己没有头脑一热,跟着霍原跑去江陵发癫。
既然海西公世子都已经到了这里,想也知道,江陵那边一定也会有所部署。自己哪怕是造反了,占领了江陵城,又如何?环伺皆敌,就算刘将军事先准备了三年的粮草,可他们未必能守城三年。而且三年之后呢?
难逃一死。
不过,想什么也是多余,事到如今,他们已成为了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只希望世子看在同为武将的份上,手下留情。
*
夜深人静。
裴元瑾背着手,在军营高空,看似闲庭信步,实则飞速地掠过。
感谢他爱穿黑衣的习惯,至今没人发现头顶上有人在飘来飘去。
狼烟已经熄灭,可战斗并没有打响,军营里一切如常,有人巡逻,有人偷懒,也有人躲在屋里窃窃私语。